第13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吴老板和田跃都没想到他给钱这么爽快——
吴老板对他好感倍增，觉得他有情有义；田跃却担心他过于感性，以后做生意怕是要吃亏。
所谓“老要张狂少要稳”，倒也有些道理。
而金惜墨呢，他既不张狂，也不稳重，他很头疼。
之前金惜墨以为，今天来，签了合同就完事，也许中午还能赶回去睡个午觉——就像自己买房一样。
房子的价格还是工厂的、倍。
但具体操纵下来才知道，事关一个工厂，几百工人的买卖，哪有这么简单？
关于人的：
有的人要留用；有的人要踢走；有的人要晋升；有的人要降职；有的人要加薪；有的人要警告；有的人要用嘴说服；有的人要用钱砸服；有的人不服，闹着要上诉……所以，连汪律师暂时也走不了。
关于钱的：
欠人钱的，要笑着脸去求人放宽期限；
欠工厂钱的，要冷着脸上门追讨；
催着发货的下游企业，要跟人家解释原委，把生产计划告知人家；
卡着零配件的上游企业，要提着礼物登门拜访，把还款计划告知人家；
……
还有关于房租水电的，关于法律纠纷的，关于加班计划与加班费发放的，关于市场营销与广告投放的，关于企业形象的，关于新的企业名和新的品牌的……
金惜墨忽然觉得，自己将汪律师带来是何等英明的决定，并当场决定和汪律师的“精诚律师事务所”签订协议，聘请他们作为新公司的法律顾问。
新的公司从金惜墨和田跃的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定为“金跃能源有限公司”。
公司股份按照之前的约定是七三比例，金惜墨占七成，田跃占三成，但田跃觉得自己没能把公司的价格压下来，反而溢价了万，很不好意思，主动要求把自己的比例降到25，最终的结果是金惜墨75，田跃25。
田跃的钱不够，就由金惜墨先拆借给他，以后用公司的利润偿还。
一个星期忙下来，金惜墨连家都没回过，就和田跃、汪凯律师一起住在工厂附近的招待所里。
一个阶段后，他们几人把事情梳理一遍，觉得不能这样没头苍蝇一样忙乱，要学会抓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钱。
当然，金惜墨可以继续往里面投钱，但这样会侵占田跃的股份，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这么做。
还有办法，就是加快回款进程。
现在公司最大的债务方是镇上一个叫霍大龙的人——一个“大地主”。
所谓“大地主”的说法不是搞笑或者比喻，而是事实。
霍大龙承包了一大片荒芜的山地，做太阳能发电项目，这本是好事，但他是以林地的名义承包下来的。
等他把光伏板、配电什么的都装好之后，国家出台了新的政策，规定光伏发电项目选址应该避免有自然景观价值的区域，以及天然林地。
于是他悲剧了，项目被停，责令拆除。
他闹着上访了好几次，但没用，电网公司直接不让他的电上网，他就抓瞎。
没办法，只有拆除、变卖了相关设备——新设备当成了破铜烂铁卖，能卖几个钱？所以他的欠款其实是最难要的。
他欠的钱，自己都认账，但他真没钱。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但他有地啊！
“霍大叔，你的土地使用权是几年的？”金惜墨问道。
霍大龙的脸上写满了忧愁，像只没吃饱饭的流浪狗，瞅了金惜墨一眼。
“七十年的，咋了，你想要？”
他并不觉得金惜墨会接手他的荒山，但人家既然问，还是要详细解释一下：
“近三千亩的荒山头，一年费用二十多万，为了压价，我一次性缴了二十年的费用。已经被我铲了五分之一的树，现在都要补种上。”
“你要想要，我打折给你，不过得先告诉你，这林地不能建工厂，不能种农作物，倒是可以种点果树，但这里路不好走，运输是个麻烦，还得先修路。”
“山下有几间破房子，大概有八九亩地的样子，是以前‘大炼钢铁’的厂房，算是……宅基地吧，倒是可以推了修房子，但不能超出这个范围。”
“这里没水没电的，你盘下来，到底想做个啥？”
金惜墨只想让他还钱。
但他总不能明说，“我把钱给你，你再把钱还我。”
总得要装个样子。
“没电好说啊，我们就是做太阳能的，只要不大规模的搞，随便把楼顶上装满，这就够用了。水也好办，办个手续打口井，再上套水净化设备就搞定了。”金惜墨笑道。
“那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霍大龙似乎有些死心眼儿，追着这个问。
这倒是让金惜墨对他的感观好了不少。在遇到冤大头的时候，没想着狠狠宰一刀，反而替对方着想，这人的心肠应该不错。
“老爷子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我有自己的打算。这里风景也不错，适合养身，就算是当成林地慢慢开发，也赔不了钱。”
霍大龙咽了口唾沫，心情有些激动。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把自己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也没啥好说的了。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或许对方真的有自己的门道？
金惜墨一次性给他转账万，接手了这摊买卖，这样霍大龙不但可以还掉欠工厂的近三百万货款，还能余下一百多万，以作东山再起的资本。
而有了这近三百万打底，先把工人的工资补发70，工厂终于可以开动起来了。
吴老板转手后，原来的负责生产的副厂长提升为生产部经理，负责企业的生产；组织了销售部，由一个高薪挖过来的市场人员负责；组织了采购部，由以前采购科的副科长担任经理。
这几天金跃太阳能的动静很大，连市里（县级市）的行局领导都跑来表达了关心和支持，鼓励两个年轻人努力把事业做好。
一直忙活了小半个月，事情才最终敲定了下来。
而金惜墨除了获得一个工厂，还拿到了一大块山地。
至于这块山地要做什么，他没想好，先留着吧——
也许那天自己心血来潮了，把那里的房子重新修一遍，做个……做成个坚固的要塞，高筑墙，广积粮，等到哪天末日降临，自己可以躲到里面去打丧尸？
在金惜墨准备回去的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了林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