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容海市
“哗、哗、哗。”
海浪在风的助力下颇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顾青枭望着这片空旷的海滩和远处形单影只的货船,再次站到这片沙滩上,思绪万千。
这里是容海市下的容阳区,潭洲半岛的最东端,隔莱海与瀛洲相望,容海港虽然是君坦对瀛洲运输最便捷、航班最密集的港口,但容阳区却看不到半点繁华的影子,这里过往的游客和船只非常少。
“你好,哪位?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手机静音了。”顾青枭开完会发现有个不知名的号码给她连着打了三四个电话。
“是王伟他闺女吧,我是你爸他同事,你等会儿,我让你爸接电话。”
“闺女啊,忙完了吗?”
“还没有,最近有个大单子,销售忙我们采购也忙,咋了啊爸,有啥事吗,你直接说就行。”
“闺女啊,你能先给我一千块钱吗,爸手机摔坏了,上个月工资还没发下来,我想买个新的,你妈也不会用手机转账。”
“哦哦一千啊,你手机咋摔得。”顾青枭在犹豫,她本来工资扣除五险就剩三千三了,每个月还要往家里交两千,她也没有多余的钱。
“去医院路上摔得。”
“你去医院干什么?出啥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手挤着了,一着急就这样了。”
“医生怎么说,严重吗?我先给你转两千,我工资也不多,这个月我就不往家里交钱了,我直接打你那个银行卡上”顾青枭一边打电话一边给爸爸转账
“不是特别严重,就是骨折了,得住一段时间院,现在在输液,医生给开了消炎的药。”
“那你老板是什么意思,你这属于工伤,他不能不管啊。”
“住院是老板掏的钱,但是我们哪跟你一样有五险,唉。”
“实在不行回来呗,外面也不是那么好闯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得休息好久。”
“这不是你弟大了吗,该结婚了,咱家条件不好,我心想着去外面多挣点钱,这样能让你弟早娶上媳妇,到时候你俩都结婚了,我和你妈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他不是已经工作了吗,量力而行呗,就算娶不上媳妇又能怎么样,你跟我妈都五十好几了,都快退休了。”
“你这话说的,男孩怎么能不娶媳妇呢,打光棍吗?再说我和你妈哪有退休这个说法,我们俩就算七十了,该干不还得干嘛。”
顾青枭沉默良久,她不想因为这个话题再跟爸爸吵架,闭嘴是唯一的选择。
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对弟弟的婚事如此执着,不娶媳妇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现在拼死拼活,老了落一身病就高兴了?
“闺女啊,你能来我这吗,爸手受伤了,现在干什么都不方便,正好你不是也一直想离职吗?你来爸这,爸这里有很多大学,也有很多大公司,这里环境也好,也靠海,爸还想以后有钱了就在这里养老。”
“我看看能不能请下假来吧。”
顾青枭确实很早就想离职,她虽然主管采购部,但职位还是一个小小的组长,给她经理的权限有什么用,采购部就她一个组长,可不就拥有最高权限吗,她想要钱啊,实打实的钱。
但是她也不太想去容海,神禁的基地在余安,她去余安还能和左一玄相互照应,容海离余安太远了。
“好好好,你坐车去容海东站就行,到时候爸去接你,提前跟我说啊。”
“行,晚上我跟妈打电话商量一下,主要我现在也不太好请假。”
“我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吗爸?”
半个小时前,顾青枭给王伟打电话,让他一个人来海边。
“小姑娘啊,我是你爸同事,今天和你爸一块来呢,是想和你爸一起劝劝你。”王伟身后的男人率先开了口。
“劝我什么?跟你们一起骗人?”
“哎呀你怎么那么犟呢小姑娘,谁骗人了?我们可没骗人,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卖课,一节课3800。
我们这课啊,你可以卖给别人,你卖给两个人升组长,卖给九个人升经理,你要是没有人卖,那你自己把其他人的那一份买了也一样可以升,这怎么能叫骗人呢?都是你情我愿的。”
“还真把我当傻子了,我不跟你说话,我要跟我爸说。”
今时不同往日,顾青枭觉醒了精神异能,别说一个膀大腰粗的男的,来十个这样的她也不怕。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父女俩团聚,你们聊你们聊。”男人溜达着去海滩的东面抽烟了。
“爸我今天是来接你回去的,你是铁了心了要留在这是吗?”
“闺女啊,爸也不想在这的,但是爸已经投进去那么多钱了,爸还指望着卖了课赚钱给你弟娶媳妇呢。”
“我看你就是不想回去吧,还拿我弟当借口,你都赔进去二十多万了,还想着赚钱呢,天上不会掉馅饼啊爸。”
“你胡说什么,怎么人家都能靠这个赚钱,之前有干过这个的同事,人家已经出局了,还出国去旅游呢。”
“到底是出局了,还是进去了。”
“我跟你就说不清,这不是你说的传销,俺们这是上面认可的,我都给你说过,人家升到老总的,银监会都会给个出局证,证明你的钱都是合法的,你看看,这手机上都能搜到,这上面总不能说假话吧。”
王伟给顾青枭看搜索界面,上面详细解释了出局证的作用。
“这东西也可以造假的,只是一个网页而已,又不是官网出具的具体文件,也就只能骗骗你罢了。”
顾青枭的爸爸操作手机要比很多同龄人上手快,但是他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认为手机上的信息都是正确的,顾青枭跟他说过很多遍,搜索引擎上的东西是可以修改的,但是他仍然不信,认为自己接触手机的时间比顾青枭长,比顾青枭一个孩子懂这些。
“我们这是国家认可的,民间借贷你懂不懂啊,你知道国债吗,这跟那个是一回事,人家这是为了让我们赚钱,是为了我们好。”
顾青枭的爸爸是高中学历,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曾经研究过古币、股票等多种赚钱方式,均以失败告终。
当然也研究过国债,不过十八线小县城,哪还有什么国债可买,顾青枭爸爸也只能空口说说。
“什么狗屁的民间借贷,这不是非法集资吗?”
顾青枭不懂法,但是她明白,别说天上掉馅饼了,就是掉鸟屎也轮不到她爸。
“你怎么就那么犟呢,跟你回去能干嘛,再回厂子里上班吗,人非得打一辈子工吗?”
“人不是非要打一辈子的工,我也不愿意上班,但你都五十多了,还做什么莫欺少年穷的梦呢,你要是有那能耐,你年轻的时候干嘛去了?”
“年轻的时候是你妈管着我,她要不是拦着我不让我出去,我早就成功了。”
“我呸,你怎么有脸说这话呢,你年轻的时候养蘑菇大棚塌了,养大鹅,大早上鹅饿得在院子里嘎嘎叫唤,你从床上呼噜打得哼哼的,我妈刚生下我,坐着月子那么难受早上还得爬起来喂鹅,还我妈拦着你,我妈要不是拦着你,你都能上天。”
王伟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顾青枭一肚子火,她爸爸年轻的时候就这德行,从来不会反思自己,永远怪罪别人。
“你别给我吵吵,说这个你倒是来劲儿了。我是你爸!”
“哗、哗、哗。”
眼前的海还是有气无力地拍打着沙滩,刚才那艘货船已经彻底离开,海面一片空旷望不到边。
“也就是说你死活不跟我回去了是吗?”
来之前顾青枭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她爸就是死驴脾气,撞南墙都不回头的那种。
“不回去,这地方多好,绿化多,适合养老,我以后就在这住下了。”
“是啊,这都没人绿化能不好吗,靠着大海,本地人没几个,旅游的人也不多,就连货船都不走这,楼倒是没少盖,一座连一座,比我来的时候轨道旁边那个小山坡都高。”
“你就知道气我,怨不得我疼你弟弟。”
顾青枭一时哑然,她知道她爸爸偏爱弟弟,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不远万里连夜从黎安赶到容海劝他爸回家,却得来这么一句话。
“是啊,你疼我弟弟,也知道这不是啥好工作,所以绞尽脑汁骗我过来,你怎么不让我弟弟过来呢。”
顾青枭的语气不再激烈,她在阐述一个事实。
王伟的手根本没事,那只是骗她过来的说辞而已。
“你……”
王伟恼羞成怒抬脚就把她身边别人堆得沙雕踹碎,但是顾青枭并不躲闪,他突然意识到女儿已经长大了,之前对付小孩的方法没用了。
“呵。”顾青枭冷笑,“你跟我奶奶不愧是母子,一生气就摔摔打打,可惜啊,你这个最像她的小儿子最不受宠。”
顾青枭的奶奶育有六子二女,生平最疼爱她的两个姑姑,王伟虽是小儿子但在家里最不受重视。
“涨潮了。”
顾青枭往后退了两步,王伟下意识转身想看看是否真的涨潮了。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三两下就把那个膀大腰粗的同伴撂倒了,王伟察觉到不对劲刚想跑身体却突然瘫软,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是顾青枭在破坏他的大脑,精神力异能可以抹去他人的记忆,这是顾青枭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是你逼我的爸爸,我妈妈心软不愿意跟你离婚也不想让我报警,而你又死活不离开,我没办法铲除这个传销组织但也不能让你继续错下去,反正你也不喜欢我这个女儿。再见了,爸爸。”
“妈耶,你说的要解决你爸的事情,原来是要把你爸解决了啊。”
戚画影又连夜开车从容海市来到宁泉市,眼睁睁看着顾青枭把自己爸爸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能怎么办啊,我妈因为这事天天跟我念叨诉苦,我劝她离婚又不肯,报警她还拦着我。我爸整天做白日梦也不肯回家,还骂我。
这里面最难受的人是我啊,我又不是神仙能给他们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偏偏我又心疼我妈妈,这么多年她吃的苦我是看在眼里的,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把我爸这个隐患从她身边铲除。。
其实我也是贱,我不管又怎么了,跟我弟一样在外地打工一年到头不回家又怎么样,我妈也是,只会找我诉苦不跟我弟讲,说他在外面打工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吗?
八小时制的工作天天加班硬是上成了十个小时制,老板一边骂你一边给你画饼,一看到手工资三千三,明明只是个采购小组长,却还挑着采购经理的担子。
我三千三的工资一个月还要往家交两千,我弟三千五的工资也没看到他往家里交一根毛,他买车家里出钱,我买车就得自己努力。
真好笑。
我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真以为我愿意待在这个破家啊,我摔个碗怎么了,我从初中就开始做家务,不过摔个碗而已又不是天塌了,穷就别生啊,还生两个,又不是菜市场买菜买一送一。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弟做家务把家里一半的碗都摔没了,怎么没人说他呢?
还什么怨不得我疼你弟,那你生我干嘛呢,掐死我好了,省得我遭这罪。”
顾青枭越说越委屈,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从前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播放,越是回忆越是难过,对她来说,穷不仅仅是生活上的拮据,还是精神上的磋磨。
“你别哭了青枭。”
戚画影在车上手忙脚乱地找纸递给顾青枭擦眼泪。
这不是戚画影第一次看到顾青枭哭,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在神禁的时候心狠手辣,很多阴招都是出自她的谋划,在外面却受不了一点委屈,时常会被老板和同事气哭。
“原来军师也难断家务事。”戚画影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