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疑心
乾清宫
小桂子悄然上前，在梁九功耳边禀报今日后宫的动向。
康熙看似从不插手宫权，但是整个紫禁城都属于天子私有，只要他想要知道的，便都会开诚布公地摊在眼前，一丝的遗漏都不会有。
梁九功微微皱眉，昨日万岁爷吩咐的事查出了些端倪，但他还暂且压着。
没想到今日又传出了对永寿宫不利的话。
往大了去说，这可算是勾连后妃，总之对皇后娘娘实在是没有好处啊。
梁总管心中苦笑，这下可真是难办了，这两件事非他可以拦下的，万岁爷迟早会知道。
现下他也只能选择相信皇后娘娘能够处理了。
梁九功上前磨墨，把事情一一报给康熙知道。
“禀报万岁爷，经安排在御花园一角的探子回报，昨日皇后娘娘接旨后便径直去了奉先殿····独自呆了许久。”
康熙手中朱笔微顿，笔尖朱砂欲落不落，狭长的凤眸中晦暗不明。
“太子那时在何处？”
康熙显然还不至于健忘到忘记太子昨日的异常，并且有种直觉，这两件事定然是有所关联的。
尤其是···昨日皇后还来地那样及时。
太蹊跷了···康熙想要探究的心理越发强烈。
皇后和太子，三年间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昨日到底发生发生了什么呢？
梁九功咬牙回报：“太子爷午时初便偷偷出了毓庆宫，直到申时末才在御花园中被找到，而皇后娘娘昨日是呆了半个时辰。”
康熙把笔搁下，静静地往后靠上椅背，眼神中似乎也没什么意外的情绪。
不出所料的话，太子昨日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康熙几乎是猜透了昨日奉先殿中发生的事情，只是尚且还是存在一些只有当时的二人知道的疑点罢了。
只是皇后到底只是去拜祭先皇后，还是借此机会和太子碰面？
康熙心中的疑窦越涨越大，玉敏留下的后招到底是什么，事实上，这个问题三年来始终在困扰着他。
叹了口气，康熙淡淡道：“太子散学后，请他来一趟，便说是朕要考他的《孝经》。”
康熙心里明澈如镜，这件事问皇后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那女人有千万种方法打岔，也只有从太子这边下手了。
·······
注视着下首规矩行礼的胤礽，康熙不自觉用上了审视的目光，三岁看老并非一句虚话，康熙自己便是少年登位。
在他看来，胤礽的天赋是尚可，只是性子还让他看不清。
“胤礽，你过来，阿玛问你，昨日是不是碰巧在奉先殿遇见了皇后？”康熙难得露出了亲切的一面，俊脸柔和，还真有了几分慈父的样子。
胤礽下意识一缩，若是康熙直言质问，他还习惯些，可是这样神情，只会让他更警惕。
然而胤礽知道瞒不住，便谨慎地应下了：“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昨日确然见到了皇后娘娘。”
“哦？当时皇后可是在祭拜先皇后？”
“正是，儿臣远远瞧见皇后娘娘给儿臣生母上了香。”
“那你可有听到什么？”
胤礽抬起头，天真的眸子对上了康熙的凤眸：
“儿臣隔得远，只是听清了些只言片语，皇后娘娘口中念叨着‘玉敏’，‘喜事’之类的，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听这个意思好像真的只是巧合，并且太子也没有和皇后说上话。
康熙深深地看了一眼胤礽那极其肖似仁孝皇后的丹凤眸。
“好了，你退下吧，对皇后，你要尊重。”
胤礽老实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训了。
九分真一分假的回答，也是很难判断真伪的。
胤礽眼光明暗相接，想到昨夜蒋嬷嬷的话和他母后留下的亲笔信，还是隐去了皇后说的大逆不道之语。
胤礽径直回了毓庆宫，康熙独自一人呆在殿中，默默思索着，要是论家族，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的恩怨能追溯到三代之前。
这两个家族没可能合拢，这点康熙可以确信。
甚至···重臣之间不和，皇室本就是乐见其成，甚至是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可是玉敏临终前到底和流筝达成了什么交易，这点子疑心始终在康熙心中存在着。
一日不知道谜底，便一日不可能消散。
但是康熙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他还年轻，这个词就代表着自信。
太子不过三岁，他膝下的皇子都只有三个，现在就论十几年后的事情实在是太早了。
康熙只得暂时搁下此事，扬声呼唤梁九功进来：“去永寿宫。”
帝后昨日成婚，按祖宗规矩，康熙至少要在皇后寝宫连着宿三日。
只是也不乏那不受宠的皇后，三日一过便再也见不到夫君的踪影，先帝的元后便是如此。
康熙高高坐在轿辇上，却也注意到了今日格外地不平静。
宫道上的不少的宫女太监们似是都在议论纷纷，不免有些破碎的词句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康熙抬首，示意身边人停轿，点了一个小太监上前。
“朕听着你方才说什么‘嫔位’‘永福宫’是何意？”
那十岁上下的小太监胆颤心寒地磕头：“万岁爷饶命啊，万岁爷饶命，这是宫中到处都在传的，并非小的胡乱编造啊！求万岁爷饶奴才一命···”
康熙心烦地扶额，显见地是被这喧闹声扰了清净。
梁九功连忙使人将小太监捂了嘴，拉下去，自己在康熙耳边说了宫中的流言。
“万岁爷，宫中有传言说，董庶妃和那拉氏庶妃今日去拜见了永寿宫，出来时便是极为高兴的神情，想来是···从皇后娘娘那得了准话。”
只是他不忘提醒康熙：“这不过是宫中流言，想来不可全信。”
康熙眼神微微闪动，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永寿宫朱红高大的宫门前，流筝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此地等候圣驾。
即使三年过去了，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不再，可是康熙每每望见熟悉的身影都还是心头一热。
明明每个嫔妃迎驾都是会站出宫门亲迎的，可是倏地康熙眉眼间的郁气倏地一扫而空。
梁九功暗暗挤眉弄眼，又来了又来了，刚才不是还阴着个脸，像是要给皇后好看吗？
怎么一到了永寿宫前，便又改换了脸色。
“好了，快要到深秋了，皇后不要站在风头上冻着了。”康熙熟悉地拦下她行礼的动作，抓起流筝的手便往宫内走。
之后便牵着流筝落座在紧挨的两张圈椅中，中间只隔着一张用来搁茶盏的小案几。
侍女们静静地出入，端上了两盏尚且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清新的茉莉香氛盈上了帝后二人重重叠叠的明黄袍袖。
今日流筝面见了来永寿宫朝拜的许多朝廷命妇，是以穿得格外正式，一身明黄凤袍上刺上振翅高飞的凤飞九天图案。
金线在傍晚的余晖下熠熠生辉，衬得流筝端庄美丽的面庞更加高贵。
康熙的声线温和，仿佛只是夫妻间闲聊：“阿筝宫里的茶怎么换成了茉莉花茶，朕记得你最爱的是春日桃花才对。”
流筝懒得隐瞒自己近日心中的厌烦，便装作是在谈起闺房之乐，用轻浮的话语搪塞过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