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拔箭
万岁爷在山上遇刺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山下营帐中,卧病在床的懿妃听说了,惊得立即揪下自己额上的帕子,头一句便问的是康熙的安危。
来报信的是大帐的小太监,他低着头说,并不清楚万岁爷是否受伤。
懿妃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一分,当即便要掀起被子去外面等候万岁爷归来。
“娘娘,您自个都还没好呢,人还咳着,哪里还能再吹着风?还是奴婢代您去看吧。”
可墨儿怎么也劝不住心急如焚的初瑶,只能由着她去了。
正巧就撞见了策马归来的康熙,只见他搂着怀中女子翻身下马,抱着流筝大步往大帐方向走。
“娘娘你看,万岁爷无事呢。”
懿妃面色惨白地摇摇头:“不,你看到没,一路的鲜血淋漓,你觉得那会是谁的?”
墨儿看着草地中隐去的殷红之色,迟疑了许久,初瑶微微叹了口气:“是昭妃受了重伤。”
“咱们快去看看,阿筝姐姐定然伤得不轻。”懿妃连头风都顾不得,哪怕康熙没事,可是流筝是女子,身体更柔弱,初瑶心慌的拽着墨儿往大帐快步走去。
墨儿诧异地望着自己的主子,她身体一向柔弱,在墨儿印象中,她从未走得这般快。
不顾帐篷前侍卫的阻拦,懿妃一下子掀开布帘,闯了进来,这是她生命中最出格的时刻了。
可是一看到那惨白的面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时间又是惭愧又是钦佩,更多的还是心痛。
这三年为了避嫌,永寿宫和承乾宫从未有过什么私下的往来,她们不谋而合地选择了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安好。
可是遇到刁难时,总有昭贵妃挡在最前面;碰到季节交替,她总要病一场,那时候昭贵妃总是亲自来看望;
初瑶入宫时理不好宫务,是永寿宫送来了批阅的满满当当的蓝本,其上点名了所有的细小要点,供初瑶照着慢慢学。
没有人知道这些来往,就算知道,那也只是两宫之间必要的人情事务,宫务交接,只有少数的身边人才知道,那是两个女孩子的惺惺相惜。
一切都是默默的,可是初瑶早就把流筝当作姐姐了,她们因为身份而不能一道用膳,一道闲逛,可是彼此都是在盼望着有一天她们能少一些束缚,共赏美景。
没想到,初瑶昨日还收到了送来的补品,今日那个照顾她的人就躺在床榻上生死不知了。
此时流筝的情况的确很不好,她躲开了要害,但那支箭力道极猛,从后背穿透了肩胛骨,透体而出,此时还在不断地渗出血迹。
这箭插得深,拔出时定然会大出血,要是止不住说不准就要失血过多而亡。
跟随秋狝的太医面色凝重,尤以梁奇最甚,娘娘的伤势远比她交代下来的要重。
几个太医对视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紧张,他们彼此都门清,这种箭若是扎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他们恐怕都不敢出手。
更何况是昭贵妃娘娘,女子体质弱,更是危险一层。
梁奇硬着头皮急忙上前向康熙禀告了昭贵妃的情况,他手抖得像个筛子:“拔不拔箭请万岁爷定夺。”
康熙红着眼紧握着流筝冰凉的双手,紧盯着她蹙起的眉头:“你们说拔箭有生命危险?”
梁奇一哽,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禀万岁爷,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将箭留在娘娘体内,暂时是可以止血,但是不出几个时辰便再也无力回天了。”
康熙听懂了他们的言下之意,拔了可能救不活,但是不拔就是一定死。
康熙呼吸一滞,怀中的女子呼吸渐渐微弱下去,显然也不由得他犹豫下去。
他艰难地闭上眼睛,还是下定了决定:“那就快取出最好的止血药,准备···拔箭。”
初瑶一双哭红的兔子眼望向康熙,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她只能祈祷流筝吉人天相,能够挺过这劫难。
康熙垂着头看那面无血色的小脸,才惊觉自己的心已经被这个女人给占满,
很快止血药和汤药都备好了放在小几上,太医们也顾不得避讳了,统统围在床榻前面。
这几位太医中经验最丰富的就是须发皆白的李太医,但他年纪长了,尤其还是对着贵妃娘娘下手,心中自然是心惊胆战。
握着箭杆的手忍不住微微抖动了一下,痛得流筝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痛呼。
李太医立即收到了康熙和初瑶两道异常锐利的目光,吓得他再也不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哀求:“微臣年老体弱,唯恐伤及娘娘凤体,请万岁爷还是换一位年轻些的太医来拔箭吧。”
其他几位太医脸色都是一变,心中暗骂李太医老奸巨猾,把如此难办的差事推到他们头上。
任谁不想拿到这份荣誉,可是那也得有命拿才好,剩下的几位太医纷纷低下头,等着康熙吩咐。
康熙强压着怒火和担忧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留下了梁奇,其他全赶了出去。
他再不放心旁人,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大帐内静下来,康熙看着流筝瘦弱的身躯,浑身沾满鲜血的狼狈,当真是难以下手。
流筝刚开始是疼晕了过去,但并非全无意识。
她用尽全力才艰难地睁开双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玄烨,拔···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命。”
康熙此刻眼中已经满是鲜红的血丝,他伸手牢牢地攥住了箭杆,深吸一口气后,手中用力一拔···
他从来不信鬼神的人,此时在心中将各方神佛都拜了一遍。
只要能让这个女人活下去!
他才刚刚认清他的内心,他还没有封她为后,他们还没有开始,难道就要结束吗!
尖锐的箭头在一刹那被拔出,鲜红的血液如同预料一般四下喷溅,将两人的衣裳都染成了明艳的鲜红色。
流筝被那瞬间的剧痛侵袭,猛地睁大双眼,却连呼痛也喊不出来,如同一条上岸的鱼儿一般大口地喘息着。
康熙心疼如刀绞一般,梁奇机敏地抓起大团的纱布给流筝止血。
初瑶拿帕子死死捂住了自己的惊叫,床榻上两人全身浴血,相依相偎,便如同穿着喜服的夫妻。
是啊,初瑶想,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情投意合的一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