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赶人
“臣妾参见万岁爷,臣妾有失远迎,请万岁爷恕罪。”流筝恰恰准备用晚膳,便听到一声尖利的“万岁爷驾到”,她细眉一挑,起身迎驾。
“免礼,朕就是忽然想起好久没来看昭妃了,今日便来永寿宫用晚膳。”
流筝闻言,微微点头,紫禁城都是人家的,他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梁九功听着都为康熙感到尴尬,人家昭妃娘娘似乎都还没问出那句“万岁爷如何来了?”,他自己就上赶着解释。
都这么挂念了,还要赳着劲,梁九功都想万岁爷赶紧和昭妃和好,至少心情好了,不会老是找他的麻烦。
托起了流筝纤细的手臂,才发觉身前的女子似乎瘦了不少,雪白的皓腕看上去不堪一折。
“爱妃怎得瘦了,可是宫务繁杂所致。”康熙牵着流筝的手往正殿中走去,心说连手上都没什么肉了。
流筝自不会不识趣地问康熙为何又改口叫“爱妃”,不过一个称呼,随他如何叫。
难道称呼得越亲密,人的关系就越亲近吗,反正流筝不太信。
有时候康熙唤她“阿筝”,她还恶心呢。
她浅笑着回答康熙的问题:“臣妾不过是有些苦夏,夏日炎炎,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实则是流筝担忧在前线杀敌的父亲和胞弟,一直悬着心,每每都是食不下咽,兰香竹月为此也劝过许多,可流筝的心实在难安,她亲人在拼死为钮祜禄氏打下一份基业,她也没心思过宫里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
至于康熙这一个月的异样,流筝是比梁九功还清楚,毕竟她掌管后宫,也包括彤史,康熙每日与哪个嫔妃行了几次房她都一清二楚。
可是就算知道自己是被冷落了,也猜到了自己被冷落的原因,她也懒得去主动求和。
她觉得康熙的气生的简直是莫名其妙,送个美人给他还不高兴,她可不爱惯着他臭脾气。
凡事起码得讲点理,何况流筝这边忙着宫务,闲暇时间还得为亲人祈福,没时间搭理乾清宫的人,流筝想着冷一冷也好,免得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
宠妃的名头反而对她登上继后之位不利。
至于康熙的心,她倒是不怕被别的庶妃拿了去。
这么些年了,宫里也就这么些熟面孔,要是有这个本事,那还不是早就出头了。
是以流筝一直没管乾清宫的事,也没料到今日康熙竟然自己就来了,不过自己就来了也行,省的她还要自己过去。
“苦夏?那也是难怪,可有传太医来看看?”康熙看着女人那越发纤细的腰肢,心里的那口闷气似乎也散了不少,被心疼冲散了许多。
“回万岁爷的话,臣妾以为不过小事,便不用延请太医了,熬过夏天就是。”
“如何能单赖你一人熬,你看你身上可还有一点肉,来人,传梁奇来永寿宫为昭妃诊脉。”康熙皱眉,挥手便叫太医来。
梁奇很快赶到,康熙不等他行礼:“不必了,快给昭妃看看,她苦夏得厉害。”
梁奇都来不及擦汗,就在康熙的注视下给流筝请脉。
只是这脉象把出来却是心有郁结,肝郁气滞的病灶,梁奇拿自己二十年的经验保证这不是身体上苦夏,而是单纯的心病。
然而做太医也有年头了,梁奇自有一杆秤,万岁爷说娘娘是苦夏,那就一定是苦夏。
他收回帕子,跪着向康熙回禀:“禀告万岁爷,娘娘是有些受时节的影响,火气上炎,脉搏细而有力,舌红苔少,应当滋阴降火,调理阴阳平衡,以安抚娘娘凤体。”
兰香也在一旁称是,周全回去:“正是如此,娘娘今日是有些焦躁。”
康熙点点头,吩咐说让梁奇下去开方子,立即就煮了药来喝。
也不忘对流筝说:“阿筝既是苦夏,不妨殿中多安放一些冰块,不够的份例从乾清宫走。”
流筝心中一笑,便又是“阿筝”了。
“臣妾多谢万岁爷,只是这药便不必了吧,不过喝些开胃的酸梅饮子罢了。”
康熙注视着流筝尖尖的下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女人还是丰盈些好看,听了流筝这番话,那是绝计不会同意的:“不可,你每餐之前都要喝这药,多吃点赶紧养回来。”
“可是喝了苦药不就是更没有胃口用膳了。”流筝皱着眉头抱怨,语气很是亲近,她就是在撒娇。
康熙既然主动来了,就代表着扔下了台阶,她也应该赋予皇帝一些情绪价值。
康熙伸手带过她不足一握的细腰把流筝揉进怀里,心想这女人果然是瘦成了骨头架子,抱着都有些硌人,手感都不好了。
他心里一软,稍稍放宽了条件:“那就用完膳后喝药,这你难道还要拒绝?”
流筝乖乖的点头应允,反正康熙又不每日监督着她。
康熙摸摸她的背宠溺一笑,吩咐梁九功上膳。
梁九功也是看得叹为观止,昭妃娘娘分明什么都没做,万岁爷气就已全消了,反而心疼一个月不见美人瘦成了这样。
梁九功心想还是低估了昭妃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以后永寿宫主子他可得好好伺候着。
位份是高的,家世是有的,容貌是美若天仙的,满后宫都没几个,更何况这位主子手段也是高的,梁九功摇摇头,以后的后宫···几乎是一言堂,反正佟国维一片野心算是全被成诛心了(猪心)。
今日万岁爷驾临,永寿宫的晚膳摆满了一整张圆桌,然而康熙只是注意着流筝用的并不多。
她浅浅慢慢的,胃口也很小,只吃了一碗淮山茯苓粥,夹了少许的红油嫩笋拌着吃,其余的便只有饭后用的两块云片糕。
康熙凝眉,难怪如此消瘦,晚膳竟是连一点荤腥都没吃,他自己都没怎么吃好,就一直在盯着流筝。
康熙心想这不成,便亲自伸手夹了一块鱼腹上无刺的肉放入流筝盘中:“朕记得你最爱吃鱼,朕尝过了,肉质鲜嫩,鲜香多汁,阿筝不妨试试。”
兰香脸色微变,娘娘如今是在为钮祜禄氏祈福茹素,已经坚持了一个月了,怎么能吃肉呢?
她着急的看向流筝,就看到她主子浅笑着谢过万岁爷,优雅地夹起那块鱼肉,一口口吃了下去。
竹月心中微叹口气,看主子神情虽然在笑,可是笑意全然不达眼底,这次万岁爷倒真是好心,没想到办成了坏事,让娘娘给记上了。
流筝很快放下碗,拿起帕子擦擦嘴,对康熙说:“万岁爷,今日是佟佳妹妹第一天入宫,您应当去承乾宫过夜。”
康熙下意识皱眉,他反问流筝:“朕想陪你不行吗?”
流筝温温柔柔的解释:“臣妾今日不方便伺候万岁爷,何况万岁爷应当给佟佳格格这个恩典。她可是万岁爷的表妹,为人也是贤淑的,您无论如何都应该照顾一二。”
康熙感觉那股闷气又涌上来了,熟悉的感受。
这一个月他虽然不提,但总能想起这个女人,想起她的风情,想起她的勾引,但是想得最多的还是她为何能毫无芥蒂引进来一个新妃,还是个不简单的贵女,难道就是为了洗清流言?
太皇太后不信,康熙就更不会信了,他对这个女人的心起了好奇,可是心里隐隐的烦闷逼迫着他冷了永寿宫一个月。
他可是皇帝,要恩宠也得是永寿宫亲自来求他,可是他等了一个月,整整三旬,她都没来,最后反而是他忍不住了,可是,这段时间康熙过的真的不舒服。
在这一个月里,乾清宫的龙榻上,每日的女子都不一样,可是康熙再没有体会过在永寿宫正殿中的那种激情,无论身下是谁,似乎都是一样,不过是身体的律动和男性的本能。
似乎唯有碰触到那个不在的某人是不一样的,只有流筝有那个能力让他的情,他的心为她所牵引。
他坚决的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心思,却下意识地时刻关注着那人的动静,偏偏永寿宫平稳如斯,八风不动,让康熙既是挫败又是愤怒。
今日他本是抱着质问的打算前来,没料到看到一个消瘦的流筝,那一刻,康熙看着面色苍白的她,腹中打了许久的询问一下子消失无踪了,觉得和她和好如初也没什么。
没想到这女子简直是死性不改,用完膳便催着他走去承乾宫,康熙有些生气了,竟然宫里还有敢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