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消息
寿康宫
康熙与太皇太后坐在暖阁上相对饮茶。
康熙却闻不惯这六安瓜片的味道，太过浓郁，引人不适，就如同这寿康宫一般。
“不知皇祖母唤孙儿何事？”
“确有一事要与皇帝商议，今日还是昭妃在永寿宫提起，不过哀家也觉得此事甚妥，便问问皇帝意下如何。”
康熙起了兴致，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淡的哦了一声：“皇祖母请说。”
太皇太后笑得慈祥：“皇帝可还记得孝康章皇后的嫡亲侄女，也是皇帝你的表妹佟佳氏嫡长女，闺名叫初瑶的，昭妃便是向哀家建议迎出瑶入宫。”
饶是康熙这般善于掩饰情绪的人都忍不住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光芒。
“昭妃建议？敢问皇祖母，昭妃为何要如此？”
康熙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为何，昭妃不是那种会自找麻烦的人，更不像什么贤良淑德的人。
康熙就见到孝庄的神色有些莫名，康熙心想，皇祖母似是有些调笑的意味。
不过太皇太后很快恢复了正经，仿佛刚刚的暧昧神情未在她庄重的脸上出现过：“昭妃便是如此贤良淑德之女子，哀家看宫权交给永寿宫，哀家很放心。好啦，皇帝以为是佟佳氏进宫一事如何？”
若非是流筝提出，对于这件事，康熙是很赞成的，即使是昭妃提议，至少结果也是不错的。
康熙沉吟片刻说道：“若是皇祖母也同意，朕自是没什么可说的，表妹娴静温柔，朕也甚是喜爱。”
太皇太后拊掌，露出笑容：“甚好，佟佳氏入宫便初封为格格吧，倒是可以享妃位份例，皇帝你认为呢？”
康熙点点头，这本就是宫里的定例：“昭妃入宫时，便是如此的定例，只是承乾宫还空着，不如赐给佟佳氏居住吧。”
太皇太后微不可见的笑了：“自然可以，佟佳氏是你的表妹，离乾清宫近些也好，只是哀家还是那句话，皇帝对待后宫须得雨露均沾。”
康熙默然，他知道太皇太后所言何意，她是有意提醒他不用过度的宠爱表妹。
承乾宫为孝献皇后旧时所居之宫。如今住的又是佟佳氏，同为汉人女子，太皇太后有些忌惮也是难免。
“朕明白。”
太皇太后慈祥说：“好了，哀家与皇帝要交代的话都交代完了，皇帝自去后宫吧。”
康熙一出寿康宫，便向身侧的梁九功使了个眼色。
梁九功悄悄地凑过来，听到万岁爷问：“今日宫中可有什么传言？”
梁九功恍然才记起来小桂子曾经报上来的的事，只是他当时正在为万岁爷的午膳着急上火，听过之后竟然忘了禀报。
梁九功赶紧找补，只不过说话是要含蓄些的：“奴才听说，今日宫中琐碎言语颇多，似是在传昭妃娘娘昨日与万岁爷的事。”
梁九功说话半遮半掩的，但是康熙是听懂了，他有些明白为何昭妃要主动提起佟佳氏进宫一事，可是心里还是感觉有些梗着。
康熙直觉他不应该如此，昭妃大度，他应该接受并且赞扬她的这种贤良，可是他就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所幸还有人可以用来撒火气，梁九功就是这个不幸的人。
“你去详查，为何永寿宫的事会被传出来，到底是哪宫在掺和。永寿宫掌着宫权竟也有人敢传，不是背后有人在撺掇朕都不信。”
梁九功领命退下，看着康熙那收紧的下颚心想，万岁爷真是怒了，宫里成千上万张嘴，是要如何查出来源，这不是为难他吗？
偏偏万岁爷就是要彻查，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
康熙揉了揉眉心，他心里怪怪的，索性今日便不去永寿宫了，也叫这宫里的流言稍稍歇一歇，他记起昨日似乎是说了要去马佳氏那里，他吩咐身边人：“去钟粹宫。”
延禧宫里，那拉氏和董氏两人还未散去，便有人进来报信：“庶妃，万岁爷往钟粹宫去了。”
董氏心思深，心里虽然十分惊讶，但是谨慎如她，脸上是不会出现不恰当的表情的。
但她只是稍微一深思，昭妃竟是当真赔了夫人又折兵，万岁爷不知是何心思，总之对永寿宫牵扯上佟佳氏格格并不高兴，这才便宜了马佳氏。
董氏不像那拉氏一般在意钟粹宫，不过是一时的恩宠，董氏对此看得很淡，她心知自己容色不是特点，也不盼着什么恩宠了，只希望有一天能再生个孩子，往妃位上爬。
她不计较，可是那拉氏心情却更加不妙了，今日不只是没看上昭妃的笑话，还添上了个佟佳氏来争宠，如今万岁爷又去了钟粹宫，那拉氏实在忍不住又想要摔茶具了。
万岁爷竟是如何都不愿意往延禧宫来，这让那拉氏如何不生气。
“主子，这可真是摔不得了，如今昭妃掌着内务府，每宫的份例都算得明明白白，这套可是咱们宫里的最后一套完整的了。”那拉氏的贴身宫女墨儿连忙拦着了。
那拉氏也只能恨恨地撕扯着帕子，力气大到几乎要把丝绵扯烂：“为何万岁爷这一月以来便只看得见钮祜禄氏和马佳氏，偏偏我的大阿哥在宫外住着，不然···万岁爷又怎么可能不来看看我们母子。”
那拉氏想起分离已久的儿子和日渐稀薄的恩宠，竟不知不觉掉起了眼泪。
墨儿如何劝说，那拉氏也是停不下来，幸而还有董氏，她温和地劝说：“姐姐莫哭了，您为万岁爷生育了长子，万岁爷怎会不记得呢，保清阿哥回来了，那姐姐便是要享福了，您膝下有阿哥，昭妃和马佳氏如何比？”
董氏这一席话真是哄到了那拉氏的心坎上，她平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生育了一个立得住的儿子，保清就是她的心头肉，想着儿子，那拉氏也渐渐缓了过来。
“哼，马佳氏便是无用之人，怀倒是很会怀，偏偏生下来的不是天生的病鬼就是死的，如何能和我相比，她不过只有一个女儿。”那拉氏心里还是嫉妒着马佳氏的得宠，偏偏康熙宠爱钟粹宫的次数比延禧宫多多了。
马佳·云杉这个狐媚子！
······
云杉可不知道隔壁的那拉庶妃在如此的嫉恨着，她也同时接到了康熙即将驾临的消息，马佳氏自己也是疑惑不已。
虽则康熙昨日离开时是说了今日回来，可是云杉认为这不过是给她些面子，康熙贵人事忙，自然是忘了，是以云杉是真以为康熙今日回去永寿宫，所以什么也没准备。
她连忙吩咐冬儿梳头，她恰好陪着三格格午睡起来，索性连发髻都就那么散乱着。
可惜还是没能赶得及，康熙进门时马佳氏的发髻上还光秃秃的，一张白净的脸也是素着，倒是稀奇。
康熙便奇了怪了：“阿杉你为何毫无准备呢？朕昨日不是说过会来用晚膳。”
马佳氏温柔的笑险些绷不住，她总不能说以为康熙会去永寿宫，于是只能打着哈哈：“嫔妾失礼了，嫔妾与三格格一同午睡忘了时辰，都是嫔妾之过。”
管她是如何呢，先认错便是。
一旦开了个口子，马佳·云杉便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她的蛰伏很真心，所以也很成功。
眼觑着康熙不像是怪罪的样子，马佳氏松了一口气，让冬儿把三格格带来应付：“万岁爷恕罪，嫔妾尚需梳妆，不如万岁爷便先和三格格玩一阵，稍等嫔妾片刻。”
马佳氏还在月子里呢，康熙也不好责备，挥挥手让她去了，抱着精神头很好的三格格也很不错，女儿逗起来甚是可爱，白白嫩嫩的，康熙也忍不住笑着陪她玩起来。
可是看着女儿熟悉的眉眼，几乎全是随了母亲马佳氏，以后定然也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可康熙的思路却渐渐的飘得有点远。
他想起了那个白日里明丽端庄，晚间柔媚入骨的女子，如果他和她的孩子，也会生的像她一般吗，若是女儿，康熙想他一定会把她宠成紫禁城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万岁爷吉祥，嫔妾来迟了。”马佳氏敏锐的注意到了康熙的心不在焉，即使三格格在他怀里笑得乐呵呵的，康熙也像是没看到一样。
“你来了，那便用膳吧”康熙回过神来，他想再多也没用，孩子这时不是他急得来的。
他把三格格放回乳母的怀中，与马佳氏一同用膳。
“阿杉，你可知朕下旨召佟佳氏进宫？”康熙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他有点想要知道马佳氏的反应。
马佳·云杉的消息也不比延禧宫慢，更何况这个消息自早上就从寿康宫传了出来。
她斟酌着回答：“嫔妾听闻了，佟佳姑娘是万岁爷的亲表妹，入宫侍奉也是应该的。”
“你便没有一些不情愿吗？”
马佳·云杉腹诽她好像也不敢啊，但是在康熙面前她就连生气也得是温柔的：“嫔妾为万岁爷高兴，只是说实话，嫔妾也怕万岁爷以后少来钟粹宫了，心里总还是有些介怀。”
一边说着，康熙才发觉云杉眼圈微红，他的心肠一软，把正在剖析自己的云杉搂入怀中：
“好了，朕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常来看你和三格格的，你温柔如水，是朕的解语花，朕怎么可能忘了你们娘俩呢？更何况，你还是要给朕生个阿哥的。”
这已经是一份保证了，云杉所求不多，如此就好，她闭上眼睛，唯有一直温柔下去，直到生出阿哥，坐上高位那一刻她才有资格做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