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易守难攻
“早就听闻张小大人一向严谨，今日总算是见识了，不过在下的确是有差事在身，还望通融。”
张儒怀疑地看了带着浅笑的康熙一眼，对方似乎诚恳得很，一手拎着丰厚贺礼，另一侧则是站着姿态亲近的女眷。
至少看上去不像是上门来找事的，张儒沉吟半刻，低头却惊诧地望见了男人腰间的金牌。
想到自己在一旁侍奉时，曾听闻几位上官聊起过。
这···这是御赐金牌，绝无人胆敢造假。
这位平平无奇的男子，竟然是自京城而来。
张儒声音微微颤抖，僵硬地摆出了恭敬的姿态：“好，下官亲自带大人进去。”
康熙微微颔首，显然早就成竹在胸。
门前迎客的是入仕恰恰两年的张儒，遇到这样不寻常的人，自然会慌了手脚，第一反应就是把他带到更有话语权的人物面前，由上官们决断。
若是换做人老成精的张主簿，恐怕就算是显露身份，也会被找理由拦在门外。
张儒亲自领着两人穿过长长的连廊，流筝目光微微打量着，这张府主君虽然只是五品官员，可是府邸却实实在在连京城中三品官都比不得。
尤其是今日为了宴客，满园挂满了精巧明亮的灯笼，即使是夜晚也和白日一般视线。
栽种着四时不谢的奇花异草反而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更加令人心神俱醉。
流筝眼神微微划过，便也知晓这院落的布置是极用心的，中央是堆砌而成的假山，围绕着潺潺流水的溪流，不像是供人居住的府邸，更类似于园林胜景。
康熙神色虽然还温和自然，可是凤目间闪过熟悉的冷光。
江南小小一个主簿，家中便有这样奢华的陈设，园林，其敛财之狠可见一斑。
康熙强压下心中怒火，紧随张儒绕过风景独妙的游廊，远远便能望见一处假山之上的阁子。
山脚下有许多侍卫看守，皆是身强体壮的练家子，服饰各不相同，想来是效忠不同的主子，却都是垂头不语。
“咳，还请大人谅解，我父亲独爱这山间凉爽宜居，每每都是与伯父们相约在山顶的小筑。”
康熙和善地回应：“可见张公的的确确是风雅之人，在下敬服。”
张儒显然是养气的功夫还不到家，康熙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局促和无措，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他凤眼逡巡，将山下紧密的布防印入脑中。
侍卫们自有一套换防的规律，只是他来不及完全探索，可见其防备之深。
这山下侍卫成群，一路上灯火通明，上山的路又只有一条，这哪里是什么喜爱凉爽之地，恐怕此处居所正是他们密谋之地。
男人宽厚的手掌不自觉攥紧了流筝的柔荑，倏地有些后悔带着她一道步入险境了。
为了今日能进张府的大门，马车旁精干的五六个侍卫全被他下令留在了府邸之外，就连贴身随侍的法喀也不例外。
康熙手心微微冒出细密冷汗，他和流筝二人此刻身无寸铁。
虽说已经在附近有过布防，也提早下过命令，若是他二人两个时辰之久还未出现在张府之外，那么就是手下就是要救驾。
可是他们为了隐蔽，所有人手满打满算也只有二三十人，这山顶上的楼阁更是易守难攻。
就算是大内高手，恐怕也不能短时间攻克，将他们营救出来。
即使康熙先前再自信，可是风险面前，还是忍不住心思沉重。
流筝低头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衣摆，不动声色地回握了男人沾上薄汗的手心。
冲他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十分轻松自然，用无声的唇语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康熙沉默地转头，眉目间淡淡的犹疑全都消弭，他付出了这么大的精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趟这趟浑水，难道要未战先退？
他深吸了一口高处的凉风，毫无草木的清香，反而全是美酒佳肴的熏熏奢靡之风。
康熙再度睁开眼，凤目清明，锐利不可挡。
这件事他亲自来，是因为只相信自己目之所见，耳中闻，不敢交托旁人。
所以···没有弄清楚谁是豺狼，谁是虎豹，他绝不罢手。
假山并不高耸，自山脚而上只需半刻便能到达楼阁之前。
不等张儒张口介绍，康熙早已用惊讶地语气赞叹：“本以为张大人府上已是佳木葱茏，奇花艳灼，不料这楼阁之间更是剔透玲珑，雍容贵气，真是让人叹服。”
自从自半山腰往上，流筝的眉头便一直紧紧皱着，康熙不通药理，只闻见了浓烈的酒肉之气。
可是流筝学习药理开方的医术，算上前世，长逾十数载，自然练出了精细的嗅觉。
她走在小道一侧，因着未曾开口，并没有引人注目地便悄然捻下了一些草末。
流筝手指微动，显然这触感就是她所想之物。
这江南缠绵之处，多见这类暖热潮湿环境下悄然生长的草本。
女人眼眸微深，只是通体青绿，肆意冒头的大多直接被认为是杂草。
在张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家中，应当是有下人按时来清除杂草
可是因着昨日下了一整日连绵温暖的春雨，今日尚且来不及清理，便叫这无名之物长了满地。
流筝嘴角微勾，着意让自己的素手悄然带下了许多短小的绿色枝干。
不需要太长的枝干反而更加顺手，她指尖轻动碾磨，将青草色的粉末放到自己腰间的荷包之中。
从山腰到山顶，也还是积攒了小小一团闪着光泽的粉末，而这个过程，别说前方带路的张儒，将连身边的康熙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快要到达楼阁前，流筝才结束自己的淡淡地用绣帕将白皙指尖上显眼的植物汁液全部擦掉，往茂密草丛中一扔，便能够将证据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