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套近乎
大清早，便有一行车队停在神武门前整装待发。
为了皇家体统，更重要的为了保全颜面，只能对外说是太皇太后抱病需要前往行宫疗养。
可康熙却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仅仅给了寿康宫两日准备行头的时间，便要匆匆送离京城。
短短两个日夜，太皇太后头上的发丝便全然斑白，看上去毫无光泽。
流筝冷眼睨着，被扶上轿辇的太皇太后眼中全然失了神色，眉宇之间尽是颓丧和失意。
这样的一朵金花，向来是以权势灌溉，若是移到了行宫那样穷乡僻壤的地方，过不了多久就是要枯萎的。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痛快，前世她在坤宁宫的孤苦无依也该让太皇太后尝尝了。
这也是她为长不慈，为尊不义，人都是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的，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不冤枉了她。
太皇太后抬头仰望神武门三字铁画银钩的字迹，眼神中多有慨叹，她人生的大半都是在这座城中度过的。
原本以为会一直待到生命走完，全没想到还有被驱逐的一天，太皇太后眼眶旁似有湿润。
康熙冷声道：“请皇祖母上车吧，孙儿不能在膝下尽孝了，还请皇祖母保重。”
他凤眸中只有无限的冷漠和平静，今日来送行只是为了皇家体面。
太皇太后早已料到他的态度，事实上她的希望也不寄托在这白眼狼孙儿上了。
她才未满六旬，就算是一时落败，可只要她还是太皇太后，不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是以她半点不理康熙，而是向皇帝身后招了招手。
“保成你来。”
前来送行的原本只有帝后二人，可太子也坚持要来。
早春寒凉，胤礽被蒋嬷嬷裹在一张暖和的红斗篷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头露在外面，他清秀的眉眼看上去就像菩萨座下的童子。
太皇太后便是冲着胤礽招手，可他第一反应便是看向皇阿玛，他是想要听听的，可是那也得要康熙允许才行。
康熙沉默地默许了，只是帝王并未离开，便是要亲耳听听太皇太后还要与太子言说什么。
寿康宫可是狠辣地害了先皇后早产，不知还有什么面貌和保成套近乎。
太子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马车前，太皇太后撒开苏茉儿的手，和蔼地摸了摸胤礽的小脑瓜。
“你这孩子幼年丧母，皇祖母一向最怜爱你，只是一直不得见到。
你要牢牢记得你母后，她是个慧质兰心的好女子，若是她还在，一定是会十分疼爱你的。”
她提起玉敏时十分自然，仿佛从未有过龃龉，男人凤眸中闪过厌恶，这招也是太皇太后常拿来对付小时候的康熙的。
这是想让胤礽这孩子记着她的好呢，将对母亲的一腔想念记挂在她身上。
流筝暗暗蹙眉，她尚不知晓太皇太后就是促成早产的罪魁祸首，却也能感受到太皇太后绝对是不怀好意。
她心中有些恼怒，若说做戏，真是没人能与这位相比，现在手段都要使到孩子身上来了。
可胤礽却仰头脱开太皇太后粗糙的手掌，眼神中好像十分的疑问：“既然皇祖母十分牵挂保成，为何从未来过毓庆宫探望呢？”
太皇太后卡了壳，心底有些恼怒，这孩子为何就要揪着这一点多问，难道不应该是接着她的话，问起赫舍里氏吗？怎得全然和康熙当年不一样。
殊不知胤礽老早就误打误撞发现了许多和常理不符的细节。
譬如继后和亲生母亲的关系到底如何，皇阿玛对待额娘到底是怎样的，这些都不如宫中传言。
这些问题都太复杂了，胤礽想破头都想不出答案，这些长辈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要知道这些的答案，胤礽自己只能拼命地缠着知道所有内情的蒋嬷嬷，让她给自己讲讲。
蒋嬷嬷当然是拒绝，用的理由是，不能擅自议论先皇后，这些大人的事情太子殿下还太小了，听不懂。
可还是耐不住胤礽手段频出，又是撒娇，又是套话，蒋嬷嬷也只能投降，把玉敏留下的东西全都给了这孩子。
蒋嬷嬷只能跪在玉敏灵前叹息，她年纪大了，也不知如何做才好。
只是觉得小主子难免卷到帝后之间，全要让他知晓全貌才好。
其余的都是物件，唯有一封给胤礽的信，原定是到了六岁上头再给的。
想到母后娟秀字迹之下娓娓道来的一切，胤礽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能看透这三位长辈了。
尤其是这位太皇太后，可是母亲信中提到最忌惮的人，她提了好多次，让胤礽一定要小心她阴险的手段。
并且母亲大概是极了解太皇太后爱做戏，强调许多次自己与寿康宫势如水火，恐怕自己出事就是被其暗害，就是怕胤礽被她糊弄了去。
不得不说，玉敏留下信件真是用心良苦，也真是料定了太皇太后会借她的名义哄着太子，早就叫蒋嬷嬷看着。
胤礽知晓了一切，看太皇太后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且他又不是当年势单力薄的康熙，而是名正言顺的大清储君，何必要搭理太皇太后这个狡猾的老虔婆。
胤礽眼皮一转，他像是被太皇太后脸上的神情吓到了，一下子退到了流筝身后，小萝卜头藏着只露出一双眼，一眨一眨显然是怕极了。
流筝顺势将他揽在身边，对太皇太后没有个好脸色，对于这只落毛的凤凰，她言辞如刀，不留情面。
“太子说得对，若是太皇太后真的有心照顾这孩子，怎么会三年了他对没见过您这位曾祖母一次，倒是现在套起了近乎。”
太皇太后一时梗住，却发觉这是个好机会。
她抿了抿嘴，下一秒便对着揽在怒目圆瞪，原本就瘦削的脸现在看起来颇有些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