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章 伤心的小姑娘
码头集市大喇叭很久没响过，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人有些意外，众人以为有大事要发生，表情都有些惊讶。
穿行在不知所措的人群，林灿烂哼着小曲，在地摊区电线杆贴广告。
“灿烂叔叔。”
小女孩怯生生地呼喊声，打破了林灿烂的自我陶醉。
“涂慧，乱糟糟的集市，你怎么到处乱跑。”
原来是涂家民的女儿，走过去拍了拍小姑娘马尾辫，牵了她的小手，林灿烂柔声问道：“吃晚饭了么。”
涂慧任由林灿烂牵着往前走，一言不发低着头。
涂慧母亲长年带病卧床，两个月前不幸亡故，继母是林灿烂保的媒。接受不了父亲这么快续娶，小丫头戴了两个多月黑纱，她用这种方式表达对父亲涂家民的不满。
看了看涂慧手臂，黑纱已经取下，林灿烂又问道：“今天跟阿姨出摊了么。”
涂慧简单地嗯了声。
“今天爹爹带了几个陌生人来，他们在摊位卖麂子肉粥和烧烤，我吃了两大碗肉粥，烧烤卖的很好我没敢拿。”
听到这里，林灿烂的心好痛。
第一次见涂慧是在涂家村，那时候十岁的小姑娘充满了傲娇。现在却像是只受了伤的小鹿，处处透着小心谨慎，就连吃东西都要照顾别人的感受。
如果涂家民不续娶，他们父女相依，也许现在会过得更自在，想到这里林灿烂有些自责。
“给你爹爹做媒，我现在有些后悔。”
涂慧摇了摇小手，林灿烂的手臂也跟着晃荡起来。
“不关您的事，阿姨人很好。以前妈妈生病我要洗衣服，自从她嫁给老爹，我就再也没洗过衣服。”
小姑娘话多了起来，林灿烂心里好受了些，他努力挤出点笑容，停下脚步看向涂慧。
“你跟阿姨要多亲近，她现在怀了孩子，你爹爹又能挣钱，你们涂家会越过越好。”
林灿烂这么小心的话语，涂慧还是流下了眼泪。
“我只是不舍得以前的家，虽然妈妈一直躺在床上，我还是喜欢那个家。”
涂慧边走边用双手擦眼泪，林灿烂手掌沾上了小姑娘的泪水。
生离死别是个无法回头的苦海，如果只能单方面怀想，这种痛苦更是无法消散。
林灿烂只能给涂慧抹了抹眼泪。
“以后觉得受了委屈，可以去大山熟食店，那里都是大姐姐，有什么知心话可以找她们说。”
涂慧渐渐止住了哭声，林灿烂牵着她来到大山熟食店。
天气有点凉，鹿骨汤小摊炭火正旺，大家都在那边烤火听戏。
涂慧走了过去，贴近林雪身旁坐好，林雪把她抱进了怀里。鹿骨汤在搪瓷缸里翻滚，香味从炭火架上冒出来，飘进涂慧的鼻子里。
“好香。”涂慧说道。
林雪赶紧接话：“我昨天刚买的栀子花味雪花膏。”
她说完用脸贴了贴涂慧小脸。
坐在林雪身旁的万桃李笑出了声。
“人家明明说鹿骨汤香，你可真能臭美。”万桃李说道。
涂慧撇了撇嘴说：“我就是说姐姐香。”
万桃里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从铁网架上端了个汤下来，打开盖子倒进陶盆，递到涂慧手上。
小姑娘感觉心事被人猜透，秀气小脸羞红着，她想争气不接这个陶盆，可是倒下来的把缸鹿骨汤太香了。
涂慧正在做思想斗争，万桃李给了个完美的借口。
“你身子看起来娇弱，大冬天喝鹿肉汤最好，涂家民嘱咐我送份去咸粥摊，现在你正好来了。”
感激的看了眼说话的万桃李，涂慧接过了陶盆。
林雪看向林荣命令道：“快去拿个调羹。”
“最讨厌你们这些大女孩，就知道使唤人。”林荣气鼓鼓地站了起来，他看向涂慧补充了句：“还喜欢把人家从背篓里提出来，威胁别人不吃饭就用棍子打。”
这个小不点竟然记得几个月前那次野餐，那时妈妈还在世，自己也是最有恃无恐的时候。
想到这里，涂慧笑出了声。
码头集市的大喇叭声音停了下来。
紧接着响起熊友谊的声音：“嗯，现在时间九点半，今天戏曲欣赏到此为止，三号高架棚大山熟食店有磁带卖，价格是两块钱一盒，大家要的可以去。”
有了这个广告，客人马上就要来买磁带，林灿烂开始整理麻袋里的东西。
这些磁带保存的挺好，每盒都是独立封装，查看外层玻璃纸，林灿烂发现是手工封装，原来肖为国是卖打孔带的。
透明塑料盒可以看到彩页，上面标示着曲目相关信息。既然是地方戏曲，按方言分类查找最方便，从工具房拿了几个纸板箱，用木炭在纸箱上标了方言种类。
磁带扔进对应的纸箱，整理还没结束，客人已经出现。
顾客年纪都是中年以上，其中有不少是阿婆和阿公。大山县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挺有钱，要说原因还是在于他们晚辈。当年十室九空逃港九，那可不是什么传说，八零年代之后通了邮路，这些留守老人是第一批富起来的人。
有位阿公问道：“有没有布袋戏的录音带。”
林灿烂回应道：“是哪种方言的布袋戏，布袋戏有闽南、潮汕、客家、湘西，总共四种方言。”
“客家话的。”老人回答道。
林灿烂从纸箱拿了十来盒磁带，放在面前桌上。
“阿公，这些都是。”林灿烂说道。
老人拿着磁带摸了半天不说话，最后冷不丁来了句：“后生仔，我不认得字，你跟我说下都是些什么戏。”
看来这个生意一个人还做不了，刚想开口叫人过来，林雪和涂慧主动来到身旁。
涂慧的客家话很好：“阿爷，这里好多磁带是重复的，只有三场戏共计六盒，分别是四锦裙记、乌袍记、喜雀告状。”
“我都要了。”老人掏了十二块钱出来。
林雪刚想伸手去接钱，林灿烂推开了她的手，拿过钞票放进身旁的民窑西瓜罐。
“去别人那里收钱，我这里不用你帮。”林灿烂说道。
林雪气鼓鼓回到万桃李身旁坐下。
除了正在逛夜市的老人，附近居民家的老人也来了，他们成群结队在大山熟食店挑选磁带，十岁的涂慧满脸笑容招待阿公阿婆们。
有位阿婆笑着说：“大喇叭里的戏文声音挺正，我在家门口听的正高兴，忽然就停了，那个熊友谊太讨厌了。”
“您别怪他，九点半已经很晚了，大喇叭声音有点吵。”涂慧笑着说道。
小姑娘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林灿烂满意的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