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家少年

    稻草城东区，某李无铭费了好大决心才走进去的“不知名”茅厕内。

    李无铭坐在单人专属的坑位上，面色凝重。

    “86，麻烦出来解释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我家呢？”

    『……』

    “86？你还在吗？”

    『……』

    迟迟未能得到86的回应，李无铭急了：“8……”

    『无铭大人，您应该明白的，这是契约的要求。』

    86突然出声，打断了李无铭。

    “契约要求？”李无铭不明所以。

    86没有回答他，只是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言语。

    那块在李无铭签订契约时的浅绿色面板再次出现在他眼前，随后急速翻页，定格在了曾刻意停顿过的页码上。

    一些被刻意缩小再缩小的字眼被黑色方框框出，同时，86的声音跟着响起。

    『条例第1514项，甲方在非执行任务状态下的居住地应由乙方决定。』

    『条例第1514项附注，乙方对居住地的选择应遵守安全性、可交流性、时间不同步性原则，尽力保证甲方在新归属位面不会出现例恐慌、不适应等负面情绪（不可选择甲方初始归属位面）。』

    “这是……什么？”李无铭试图装傻，尽管86的言语已经讲得足够清晰了。

    『契约内容。』

    “真的有这样的内容吗？你没骗我？”李无铭的声音有些变调，像生气了一样。

    可事实上，他心中已经早早有了自己的答案，他现在只是想去挣扎一下，或者说，发泄一下。

    『存在。本机除特殊规则要求外并不具备欺骗宿主大人的权力。』

    “这样吗……”李无铭垂下头，有些失落。

    他的“一拳”好像打进了棉花一般，面对着“始终”保持着诚实的86，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宣泄掉自己心中的难畅之意。

    过了会，李无铭抬起头来，问道：“难道这样不算欺骗吗？”

    『否定，本机已完成了向契约者提示需完整检查契约内容的职责。』

    『除此外，本机也已遵守条例要求予以您充足的再选择机会，是无铭大人您自己拒绝的，因此本机不会承担任何额外责任。』

    李无铭无力反驳，他确实主动拒绝了86一次又一次的请求。

    他也不能说是86诱导他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李无铭清楚，自己那时候绝非一时热血上头，他是真的想要去拯救清剑宗——只是当时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会无法“回家”，若是知道的话，他或许真的会同意86武断的要求。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追问道：“那我还能回家吗？”

    『可以。』

    答案是出乎意料的。

    在他面前的面板再度急速翻页，最终定格在倒数第二页上，也就是契约签订内容的前一页。

    『条例第3274项，甲方在协助乙方完成全部任务后，可以获得返回初始归属位面和一个愿望的权利。』

    『条例第3274项附注，该愿望由第三方神明“x”代为实现，愿望实现范围必须是“x”权能内支持内容。』

    随着86话音的结束，李无铭明白了，只要他能完成接下来的全部任务，就能真的回家了，甚至还能得到一个许愿的机会。

    可86紧接下来的话，又给他倒了一盆冷水。

    『无铭大人，请注意，接下来的条例极其重要，希望您一定要牢牢记住。』

    『条例第3275项，甲方任务执行过程中出现如任务失败、消极对待任务的现象时，乙方需立即对甲方执行“清除”行为并重置已完成任务进度。』

    条例内容很简单，却在阐述一个难为情的事实——他没有失败的机会。

    “如果我不想做任务会怎么样？”李无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问出了这么可笑的问题，或许是他心真的乱了罢。

    『……』

    片刻后，86的声音在犹豫中出现。

    『会导致您的“死亡”，本机会按照契约要求执行对您的“清除”处置，您的肉体将会在所有位面中消亡，您的精神将按照“规则”进行轮回。』

    很快，她又追加道：

    『不过请您放心，本机已经完成过多次“清除”了，当前已能保证对您留存在所有位面内的所有有关您的“记忆”进行完整清理，绝对不会有人记得您的存在。』

    但李无铭没能得到半分慰藉，整个人都软绵绵靠在身后形似水箱的木制箱体上。

    对于86的说辞，他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

    因此他也没能流出任何的眼泪，只是尽量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让那哽咽声不至于那么快流露出来。

    这时，李无铭前方的小门被敲响了：“虽然我这么做有些失礼，但公子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同我倾诉一二，我会尽量看看能不能帮到你的。”

    那声音很温和，从声色判断是个不大的青年，想来是如厕后发现身旁小间的异样才来特意问询的。

    “没！我没事！”李无铭却有些慌神，连忙从身旁的小盒中抽出几张泛黄的柔纸用力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并强行止住了自己的哭腔。

    “我没事。”李无铭又一次强调了自己的状态，即使他眼中明明还残余着一丝苦悲，“真没事的，不用理我。”

    他不需要安慰，或者说，他害怕被安慰。

    “这样啊……”那声音沉默了。

    但很快，那声音就再次出现：“好的，我明白了，我相信公子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归宿的，毕竟这里可是稻草城呀。”

    随后，那声音便离去了。

    李无铭在反复确认了周围不再有人后，终究是无法再压抑心中的情感，放声大哭起来。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遭遇过世上最大的不幸了，可如今看来，所谓的“不幸”不过是真正的“不幸”前的开胃小菜。

    86静静“观察”着通感内蜷缩成一团的李无铭，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名为“伤心”的情绪，但不理解“伤心”的触发机制、实现原理。

    时间不知去了多久，李无铭的啜泣声也越来越弱。

    所幸的是，这座“不知名”茅厕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任何新的使用者，因此他也难得可以尽情宣泄自己的内心。

    在一切烦闷扫净后，李无铭站起身来，眼眶周边虽仍保留着一些红色印记，可眼神已再度坚定。

    “86，开启新手大礼包。”

    他确实不是足够冷静的那个自己，可时间毕竟能弥补一切，即使沉浸在伤感之中，他也没有忘了去考虑自己的未来。

    『收到。开启完成，本次奖励为5银币。』

    李无铭沉默了。

    “就这？”他没反应过来，因为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非常抠门的数值。

    『新手大礼包奖励开始发放……发放完成。』

    李无铭手中突然微微一沉，他举起手一看，五枚正面刻着稻草图样背面印着“稻草通宝”字样的微微发光的银制钱币出现在他手掌中。

    “……”对此，李无铭有些无语，86还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话绝非虚言。

    但他还是默默将这些钱币直接塞入了自己的裤兜中，虽然数量不多，不过在他略显宽松的裤兜加持下，这些银币还是相互间碰撞起来，发出了类似硬币碰撞的“莎拉”声。

    然后，李无铭解开面前门上的锁扣，直接推开了隔间的小门，一种类似消毒水或者樟脑的气味顿时随着清风涌入这个小隔间。

    他没有在意，带上小门后径直走出了“不知名”茅厕，望向了远方即将沉入叠山的太阳。

    “86，你有导航功能吗？麻烦给我找个最近的可以住宿的地方。”

    来自夕阳的光照在李无铭脸上，一时竟映衬得他像在发光一样。

    『收到，现在开始进行路线导航。』

    那块原本显示着契约内容的浅绿色面板发生了变化，一栋栋建筑以3d立体模型的形式展示在李无铭眼前。

    同时，一个泛着黄光的小点和红色的箭头出现在面板之上，似是为了指引方向。

    李无铭也跟着箭头的指示，走向了自己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