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判官
“本君未曾说要救你。”
丑婆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
“玄女。”
听到这声称呼，丑婆顿时浑身一震。
“如今落得这般的下场，可真是值得？”墨华意味不明地问。
地上的那具身子不停地抖动着，良久之后，丑婆的面上被泪水沾湿，嗫嚅着回答：“五千年，我等了他五千年，最后终是等到了，就算只有这一世，我便也就知足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弱的叹息，丑婆倏尔一笑，道：“世人皆说，情乃穿肠毒药，那是他们根本就不懂何为情。”说罢，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淡漠的神情，眼底仿佛沉淀了万年孤寂，他一直都是这般高高在上，如同天际星月，遥不可及。
“君上，终有一日，你也会明白的。”
墨华不由侧目，深不见底的黑眸冷情依旧。
“做凡人，比做神仙快活的多了，他虽先我而去，但我们……至少留下了黎音。”丑婆说到这里，猛然睁大眼，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白色的衣角，“君上！快救救黎音！救救我的孩子！”
墨华垂眸看着那双如同枯枝般的手，淡淡道：“若本君不救呢？”
“不！我求求君上！求求君上救救我的孩子吧！黎音……黎音她还小，她还小啊……”丑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命攥紧了他的衣袍，有些疯狂地恳求着。
“私自篡改凡人的命格，便是触犯天规。”墨华轻挑眉毛，语气也变得清冷下来，“玄女可是希望本君受天刑？”
“黎音……我的黎音……”丑婆慢慢无力地松开了手，颓然地闭上了眼，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下一秒，她又幡然睁开双目，带着愤恨朝着面前的人说道，“君上……君上既然什么都知道，何故还要接近她！”
“我知道这几日来君上一直伴着她。音儿自幼便体质虚寒，需要我用草药来调理身子，而这几日她的气息竟然这般顺畅，我当下便心中生疑，直到后来才发现她体内竟然有仙气冲荡。而她身上，也分明染上了你的气味，六界之中，唯有你身上才会有这般清冽的仙气！”
“玄女这是责怪起本君来了？”墨华轻启薄唇，“责怪本君渡了仙气于你女儿？”
“墨华，你太叫人难懂了，我与你相识了万年，却怎么也看不透你的心思。”一波波的浓烟袭来，丑婆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双目被熏的不停地流着泪。
她的音儿，终究还是保不住了吗
“你若不帮那便算了，咳…只怪我儿命格不好……命格不好啊……”丑婆苦笑地说着，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墨华透过白色的烟雾看着她，浓烟对于他丝毫没有影响。
“你安心去吧，剩下的一切便交予本君。本君会护着她，一直都会。”淡漠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丑婆却浑身一僵，她方才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他眼里一闪而过。
难道……
“音儿她……神……神君……”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瞳孔猛然收缩，气声唤了两声，最后凄然一笑，闭上了眼。
墨华静默片刻，缓缓抬起衣袖，手掌在身前轻轻一挥，丑婆的躯体顿时化作了星星萤火，飞出了屋子，与阳光相消逝。
“这些年辛苦你了，多谢。”
地窖中，黎音捂着口鼻忍受着焦味，一股股的白烟顺着上面地窖盖子的缝隙透了进来，这一次，恐惧如潮水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愣愣地看着那一团团可怖的烟雾，忘记了继续敲打墙面，只是无神地站在原地。
“咳咳，咳咳……”黎音蹲靠着墙，将脑袋埋在膝盖中剧烈地咳嗽着，浓烟呛的她眼泪和鼻涕不停地流出。
自己要死了吗？娘亲呢？娘亲在外面怎么样了？
拼命地想要挪动身子，她现在只想冲上去，看看娘亲是否安好。
内心袭来阵阵凉意，黎音只觉得呼吸困难，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额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密的汗珠，她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一只手撑在地面，身子微微向前倾。剧烈的疼痛和不适让她几欲昏迷。
就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眼前忽而出现一道白影，辨不清是浓烟还是衣袍。
黎音用尽最后的气力朝前伸出了手：“娘……”
……
黑色的雕花案几上，叠放着两堆小山般高的簿子，中间的缺口处露出了一张十岁孩童的面孔。
黎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胳膊撑着脑袋，两眼泪汪汪，她方才好像做了个梦，可那梦中的内容，却无论如何都记不大清了。
她扯了扯身上略显宽大的判官服，片刻后，一张小脸上阴云密布。
“这才一百年的工夫，看来黎大人已是完全习惯了地府的作息，连精气神儿都是那么符合。”一道戏谑的声音冷不防从黎音背后传过来。
似是早就知晓来人，黎音直接将手中的判官笔掷了出去，幽幽开口：“仙君日日都这样闲的么？”
“非也，非也。我只是来地府串串门，这万一以后要是触犯了什么天条，被贬凡人的时候也好多靠靠黎大人的福，让我投个好人家。”
青衣男子缓缓地从阴影中踱步走出，伸手逗弄着周遭明蓝色的鬼火，长袖一拂，黑色的判官笔便稳稳地飞落在案几上。
黎音眉梢微挑：“您是天界的仙君，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地府判官，哪儿敢。”
“你才十岁，竟然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了。”男子听后啧啧不已，他流钰乃是天界的司命仙君，平日里没事便卜卜卦，掌管着世间凡人的命格。
他之所以隔三差五就往地府跑，全都因为眼前这个小丫头。
这丫头明明才十岁，却顺利历劫，位列仙班，成为年纪最小的神仙。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参不透这个小不点的命格。稀奇，真是稀奇。
这边，黎音正暗自恼火。十岁？她明明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好么？
“我还找你算旧账呢，上次你使诈塞到我嘴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毒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