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深情而又无力的老方头
基于此,周知墨才有了刚才对老方头说的那番话。
又有了村长的保证,老方头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一些。
他缓慢地转身,进到屋里,拿出了上次给周志墨他们介绍的那些工具。
那个竹篮,是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来,提了半辈子的。
一直提着它,在方圆百里之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将那些养得白白胖胖的肥猪,都送进了人们的肚子里。
虽然每次动手之前,他都会真诚地看着那头猪的眼睛,默默祈祷:“下辈子,不要投胎再做猪了。”
可他走在路上,也从未觉得,这个竹篮,如今天这般沉重,似乎要把他的腰都压塌下了。
梁一诺接过了老方头手里的竹篮,轻声叮嘱他:“你把门锁上吧,和我们走一趟。”
村长对他说:“去吧,家里我给你照看着。”
老方头默默地转身,锁上了房门,又走过去,将钥匙递给了村长:“钥匙你留着,帮我把家里照看着。”
村长点了点头,看着他说:“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在。”
往外走的时候,老方头开始有些急促不安。可当车离开村子以后,他便一直望着外面发呆,看上去反倒是平和了许多,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很快回到了单位,他们按照流程对老方头进行了询问,让他仔细地回忆了最后一次见到黄菊花,是什么时候。
老方头低沉的声音说道:“那天,天快黑的时候,我想着天要冷了,不知道她家里柴火够不够?”
“就想过去看看,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我去的时候,李老三正在她那里坐着。当时,李老三笑嘻嘻地看着黄菊花,还想要摸她的手,黄菊花躲开了,还招呼我坐下。”
“我在他们旁边坐下了。刚过了一会儿,赵洪生也来了。”
“他一到院子,就见着我们三个都坐在那里。黄菊花也没起身,只是笑着招呼他坐下。”
“赵洪生脸色很不好看。他拉着一张脸,在黄菊花旁边坐下了。”
“李老三那个不安分的,眼看着赵洪生憋着一肚子鬼火,他偏要点火。”
“他故意当着赵洪生的面,要去拉黄菊花的手,还要摸人家的脸,还一脸坏笑的看着赵洪生。”
“他还说,这娘们儿的手,就是好摸。”
“赵洪生忍不下去了,就像被鞭炮炸了尾巴的兔子,疯了一样的攻击。”
“很快,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黄菊花也慌了神,大喊着让他们停下来。”
“可打红了眼的两人,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更想要在她面前争出个胜负来,好让她高看一眼。”
“最后,李老三的头,被打出血了。黄菊花搂住赵洪生的腰,这才拉住了他。”
“很快,村长也就来了。可能是打架的动静太大,让路过的人,告诉了村长。”
“那些人每天没事干了,就总爱盯着黄菊花家门口,想看看她家又去了哪个男人。”
“转头就跑到商店门口开始造谣,黄菊华又和谁上床了。”
“村长那天给我们说了很多,他劝我们说:都一把年纪了,都是做长辈的人了,要给孩子们带个好头,不要让那些年轻人抬不起头来。”
“他说:这样下去,黄菊花的名声也就彻底败坏了。人一辈子要活得清清白白,如果我们真是为了黄菊花好,就不要让她的门前,是非这么多。”
“村长还说,黄菊花这一辈子也不容易,是个苦命人。”
老方头感叹着:“他那天的话,说在了我的心坎上。”
“黄菊花这个女人,和村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她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的是非。”
“就连那些在村里,一直说她坏话的女人,她也只是笑着走过去和她们打招呼,就当没那回事一样。”
“当面不和他们吵,背后也从来没有说过她们的坏话。”
“就她这份肚量和心胸,就是村里那些女人比不了的。我这一辈子,就见到他这么一个独特的女人。”
老方头轻叹了一声:“可她也确实就像村长说的那样,命苦呀。!”
“找个男人,没几年就在矿上出事死了,留下她年轻轻一个人当了寡妇,被人欺负。”
“和她男人留下的那个孩子,也就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样的事情,搁别的女人,不是疯了,也是天天哭得要死要活。哪里还像她这样能笑得出来。”
“可是别人不知道,她白天笑着应对所有的人。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哭的像个孩子。”
老方头继续说着,回忆着往事:“那一年,我去隔壁村里杀了猪回来。”
“那是腊月天了,那么冷的时候,黄菊花一个人跪在她男人的坟前烧纸,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就躲在背后,听着她在她男人坟前说的那些话。我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有多委屈。”
“我媳妇儿走了后,我就想对黄菊花好一点。”
“但那天村长的那些话,点醒了我,让我意识到自己没有想到的那些问题,我这样做,也许是害了她,不是对她好。”
“再说了,赵洪生和李老三都比我年轻。换他俩谁陪着黄菊花,也能更好一些。”
老方头不紧不慢的诉说着:“他们有力气,能帮他干活。他们年轻,能陪着黄菊花说笑,还能陪着她,多过几十年。”
老方头低下头:“不像我,已经老的走不动了,只会害了她。”
“所以那天回来之后,我再没有去过黄菊华家里。”
“我每天就在家里,哪里也没去,也再没见着她。”
“过了几天,赵洪生过来,还是像往常一样拉着一张脸,冷冰冰的对我说:黄菊花出门打工去了。说完他就走了。”
“如果不是你们今天给我说:黄菊花被害了。”
老方头停顿了一下:“我还想着,她在外面打工挣钱。”
老方头眼角流下了眼泪,声音有点哽咽:“可是,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被人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