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阳光下的缱绻
“哥哥！还有十分钟吃饭啦！”伴随着一连串歌声般的敲击声，门外传来女孩轻巧灵动的喊声。
“好！马上来。”林皓月冲外面回答道，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快点哟！”外面女孩轻盈的脚步声渐渐隐没，带着最后一声催促。
林皓月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走向卫生间。
刷牙洗漱上厕所，一条龙服务在十分钟之后完成。
林皓月在水雾中抬起头来，右手顺着前额的头发向上抹去，露出了没有发丝遮挡的，完整的，清爽的脸。
水雾在眼前模糊地涂抹着，像是大片大片斑驳的光晕，只勾勒出一张略显模糊的脸部轮廓。
他的左手向前伸去，贴到眼前的镜面上，狠狠地往下一抹，水珠在手上一滴滴落下。
他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看得仔仔细细，像是要透过那双漆黑的瞳孔，看见自己的灵魂。
灵魂里泛着鎏金的色彩，不…真的有金光在瞳孔里流动…
这不是我！！！
林皓月脸色骤然变得狰狞，想要一拳狠狠地砸穿眼前的镜子。
却沉重地喘息了起来，闭上眼，努力控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不能砸。
不能砸。
不能砸…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逐渐放慢了呼吸的频率，加深了呼吸的深度，吸气…呼气…悠然又绵长，像是久不断绝的风声。
他睁开了眼，胸口微微有些失调地起伏，他没有再看那个镜中的自己。
他在手中捧了一泼水，向镜面上洒去，镜中朦胧如画，再看不见自己的倒影。
他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轻吐一口气，望向眼前的镜子。
镜子上的水雾和水珠斑驳交错，像是被破碎切开的光柱，一道道不规则地散弄在摇曳里。
他没有再多看，转头按了一下“换气”的按钮，走出了卫生间，带起敦笃的脚步声。
水雾伴着风缓缓散去，水珠向下涓涓流去，镜中的他没有离去。
他站在一片虚无里，带着怜悯的神思，似乎在哀悼着什么，又似乎在悲天悯人。
但悲的不是天，悯的不是人；悲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悯的是无助的哀风。
“为什么要让我看着我自己啊…”他轻轻地开口，抚摸着镜面，水珠在他眼前滑落，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水迹。
“这就是最后一场‘梦’么？”他似乎是苦涩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遥不可及的‘梦’？”他似乎是在问着谁，但是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妹……妹？”他终于说出了他所问的人，但那人也还是不回答他。
“谢谢你啊……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永远都没有后悔，”他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伫立在虚无里的镜子，“只有后果。”
随后他转回头，大跨步着踏进了一片深邃的漆黑里，那么死寂，连一丝星光都没有。
但他好像还幽幽唱起了个什么歌。
“是否仍被黑暗充斥心田？”
低声的问句缓缓流出，流进黑暗的深邃里，仿佛叩响心门。
“快乐的乌鸦嗤笑蓝天。”
“孩子们啊不要忘记童年，”
“翻开书影读一遍一遍。”
歌声清长又幽远，仿佛要把黑暗拉入遥远的光明。
光明到来，黑暗便会遁迹。
“可怜的人啊不要困倦，”
“会有人可怜你的可怜。”
他唱得不像妹妹一般柔软，声音那么高昂，仿佛他没有走进黑暗，而是走进了燎原的光明。
“睡吧，睡吧……”
“放开眉眼。”
声音还是稍稍地低了下来，但仍然不失希望的色彩。
“让我们共享你的夜晚，”
“共享安眠。”
歌声飘散了，妹妹听到歌声，要来带他回家，黑暗里，追不上他的背影。
…………
……
…
饭桌上安静地响着，带着筷子与碗边碰撞的声音、小小的吞咽声。
桌上的人安静地吃着，谁先吃完就先离席，自己去把碗筷放到碗槽里，先充上水。
林皓月是第三个吃完的，安静地放完了碗筷，站到妹妹的身边，似乎是怜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你干嘛？”林玥瞥了他一眼，把嘴里的面条吞下去，然后不爽地问道。
“不干嘛。”林皓月看着她幼稚的表情，颇有一些追忆。
“哼。”林玥不管他了，静静地嗦着面。
林皓月也没有再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安心似地看着她。
身后爸妈打开客厅的电视，安静地看了起来。
他听见电视的响动，但不想去找自己的爸妈，他们对自己和妹妹都很好啊，但是他们造成的事故让几十上百人的生命瞬间化为焦炭。
他们是作恶的，却没有被发现，所以还能安心到如今。
但他们是他的父母，所以他不会揭发他们，只会和他们一起隐瞒。
身后只剩下电视台放映的声音静静地响，似乎他们的情绪也很低落。
那是因为他们的工厂炸了吧，带着他们榨取的钱财。
林皓月缓缓趴下，趴在餐桌上，一言不发。
“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林玥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自然地问道。
“安……心。”林皓月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声音微微有些哑，“可以看么？”
“不可以，自己回房间去学习。”林玥可爱地瞪了他一眼，娇嗔似的。
“好吧…”
林皓月站起身来，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听话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房门被合上，林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嘟哝着。
“真是怪了……他遇上什么伤心事啦？脆弱得像块玻璃。”
……
林皓月坐回自己的书桌前，阳光自窗外洒进来，仿佛一道清辉似的分割线。
“真好啊……”他轻声说，趴在桌子上。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带着少女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声音，“空着么？空着我就进来了。”
“当然。”林皓月笑着看向门口。
女孩打开门，微微蹙着眉，手上端着一个盘子。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不正常的样子？”她疑惑地问，把盘子搁在桌上，里面装好的是切好了的梨子。
“没怎么，做噩梦了。”林皓月低声说，却轻轻地笑了起来，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自语。
“你在就好啦……”
“梦到我了？”林玥俯下身，低低地问。
“嗯。”林皓月点点头。
林玥放松似地拍了拍胸口，终于笑了出来，“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的呢！说真的，你都吓到我了……”
林皓月静静地，认真地听着她絮叨着，一般不说话，只是在她停下来歇会儿的时候发表两句。
少女时不时咯咯地笑两声，少年时不时低声笑两声附和一下。
就像是青涩的男中音和女高音合唱一首名叫家人的曲子，带着珍惜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