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其实还是贪恋着这一切啊
“游乐园，海洋馆，图书馆，咖啡厅……”林皓月坐在桌子前，轻声细数着这几个轮回里他带着妹妹去过的地方。
“挺好……的？”林皓月梦呓般说着，在这几次轮回他又被陈风萧投进各种各样的场景里杀了好几遍，简直都有些神经错乱了。
“咔嗒。”林皓月随手滚动了一下桌子上的刀。
这可不是用来杀妹妹的，这是他用来自杀的。
“我可不能再让你这样杀我了呀……”林皓月说着，一阵眩晕又涌上心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摇摇晃晃。
“你再这样杀我……我神经都得错乱啊，还怎么陪我的……妹妹？”林皓月咬着牙，强忍着眩晕，有些艰难地说。
…………
“哗啦……”书页缓缓翻动，林玥安静地坐在书桌前，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些许留恋与无奈，“我其实还是贪恋着这一切的啊……”
“哥哥。”她又轻轻翻动着书，书上全是她的日记，上面写满了她在这几个轮回里的记忆。
“抱歉。”她轻声说，“啪”地一声合上了书，脸色一瞬间变得坚硬。
“决定了？”陈风萧从她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挂着戏谑凉薄的笑，“来来来，要不要我在他面前演示一下我当初是怎么把你肢解的？”
“不用。”林玥的瞳孔微微转动，看向身旁的男人，透露出冰寒的杀气。
“哎哟哎哟，这是干什么？这么想杀我？”陈风萧惊吓到了似的，做作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您可真是个危险人物啊！”
“我觉得我是在与虎谋皮。”林玥冷冷地说。
“当然！不过您哥哥是有能力驾驭猛虎的人啊，您要相信他呢！”他虚伪地笑着。
“呵，”林玥突然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啊……”她幽幽地说着，“他是有能力驾驭猛虎的人啊。”
“呵呵。”陈风萧听到她说的话，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赏地笑了起来，“您说的还真不错。”
…………
9月22日，6∶20。
林皓月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举起了手中的刀，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刺下！
血液自喉管里喷薄而出，仿佛自罪恶盛开的鲜花，美丽艳绝。
他的尸体趴在客厅的餐桌上，时钟无力地摆荡着，向时间的身后走去。
6∶30，时间又至。
“咚——咚——”苍茫的钟声敲响在时间里，回音浩荡，林皓月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提起，又塞回了这个无力挣扎的身躯里。
“唔……”林皓月的喉管被自己刺穿，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提起力气都做不到。
糟糕……林皓月咬了咬牙，牙齿间溢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液，在桌子上流淌成浓稠的一滩。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林皓月在心中想着，疑惑不断徘徊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吱——啦——”房门开了，林皓月艰难地转过头，想要看清，但眼球已经充血模糊，他什么都看不见。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啊？”陈风萧假模假样地担心着，眼底却透露出不屑的意味。
他凑到濒死的林皓月耳边，冰冷地说：“你觉得你能逃开我？”
林皓月不再动弹了，全身失去了力气，唯有意识竟然还奇迹般地存在着。
“哈哈哈！”陈风萧突然控制不住地狂笑了起来，“报应追上了你！追上了你这个怂包！你这个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敢杀的软蛋！”
林皓月还是沉默，不过确实，他好像也没办法说话。
“啧，看不见？”陈风萧有些不满地咂了咂嘴，“那这样的话，游戏体验可是要低等不少呢。”
“恢复身体。”他冷冷地下令。
林皓月喉间涌出的血被压迫回去，刀被硬生生挤出来，掉到了地上，眼球处的充血液缓缓变得清明，林皓月动了动眼球，感觉身上缓缓恢复了力气。
“为什么还要把我救活了杀？”林皓月沙哑着喉咙开口，眼神冷漠，字里行间里溢出杀意，“你就这么恨我？”
他感觉自己已经够愤怒了，但不知为何，居然还是感受不到哪怕一丝的权柄。
“不不不，我很爱你。”陈风萧装作委屈地说道，“只有爱你的人才会一直来找你不违约嘛。”
“呵。”林皓月冷笑了一声，艰难地举起手，向陈风萧竖起了中指。
“你好像真的无法获得力量了诶。”陈风萧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竖起的中指，满带着戏谑，“在我的认知里，只有没有力量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林皓月不想开口。
“放心，这次不杀你，就要结束了，来和你一起看看结局。”陈风萧优雅地鞠了一躬，大笑着消失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空中的一切事物都开始变更扭曲，化为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
七彩的光影，斑斓的泼墨，各种各样抽象的背景悬浮在空中，林皓月缓缓站起，冷漠地观察着四周。
“什么意思？”他有些疑惑地轻声问道，却没有人回答他。
他甩了甩手，想要把手上的刀甩下来，却失败了。
那把刀就像是粘在了他的手上似的，亦或者说，他的右手不再受他的控制了，死命地攥着那把刀，不肯松开。
“有问题……”林皓月轻声自语，扭头四顾，却只看见了无边无际的，泼墨似的河流。
每一道都通向天边，从下往上勾起，仿佛是以林皓月为花蕊的花苞，花瓣开往四方。
“这里……是哪儿？”林皓月找不到任何标志性的建筑，只能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总是得走的，总不能一直停在这里，等着被复仇的厉鬼找上门来。
这里没有平凡的房间，没有刀剑的撕厉，也没有柔软的温床。只有无穷无尽的路，却不知通向何方。
“哥哥。”声音自背后传来，却没有妹妹对哥哥的依赖之情，反而像是严肃庄穆的命令，“时间到了。”
钟声自不知来源的地方响起，却笼罩了整个天地，四面八方都逃不出去。
“真像是催人上路的丧钟啊。”林皓月轻声说，转过了头。
背后不再有来时的七彩斑斓，波澜壮阔，只剩下黑色的平静，女孩穿着一身的黑色纱裙，怀抱一簇血红的彼岸花。
她缓缓向他走去，黑纱在身后晕染开来，留下深深的墨迹。
“哥哥，该走了。”她又轻声说，声音那么空灵。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向后退去，仿佛在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
“别躲了，这不是你躲就能躲过的。”林玥的声音骤然响彻耳边，她的身影闪灭在眼前，一袭黑纱如燕雀一般消煞，白裙又上了身，女孩又来到眼前。
眼里却不再有依恋，只剩下无奈与抱歉。
“真的么？”林皓月用左手死死地压住右手，两只手上青筋暴起，他居然在同自己角力。
“真的。”林玥的手指轻轻划过他因用力而颤抖的右手，莫名地笑着。
“不可能，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时间。”林皓月咬着牙迸出字来，仿佛打铁的火花。
“哥哥，你还有事要做，能不能不要再那么幼稚了？”林玥的声音冷了下来，连带着瞳孔，都仿佛结了霜。
“幼稚？”林皓月艰难地说着，轻轻地笑，“我不这么觉得啊……我们本来生活得那么美好，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出去玩，我们在外面坐下，风轻轻地吹，话慢慢地讲，时间慢慢地过。我们本来就该有好多好多的时间，我们本来就该有好美好美的瞬间……”
他还是咬着牙，一步步向后退去，直视着林玥冰冷的眼眸，决心没有一丝改变。
“是啊，是啊。”林玥站在原地，不动了，冰雪消融般笑着，“虚幻的美好总是令人留恋，哥哥，我们都是会活在幻影里的人啊，不过你的美好不该是幻影，不该只是我。”
“我的美好是我爱的人，我做的事，但现在我爱的人只剩你了，”林皓月咬着牙，狠狠地顿住，“如果你也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吗？”林玥似乎是有点迷惘，却又似乎是有点释然，“我相信你会找到的……不过，如果完全没有意义的话，你也不会愿意去寻找新的意义吧。”
林皓月跌坐在地，压住自己的右手，左手夺过刀，一刀狠狠地切断了自己的右手，却没有血液流出来。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忍耐着剧痛，盘坐在地，看向她。
“那就先把复活我当做最浅薄的意义吧。”林玥笑着说。
“我先杀了你，然后复活你？”林皓月几乎气笑了，“我是不是有病？”
“所以还有一个意义啊，”林玥笑着，“别忘记拿回你的东西哟。”声音那么温柔。
女孩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林皓月眼前，林皓月被拥入白色的花海里，四周不再扭曲，而是开满簇拥的鲜花，花香四溢。
女孩流下一行眼泪，眼神却那么温柔，她轻轻地唱了起来，四周花朵轻轻摇曳，仿佛在和她共奏。
“是否仍被黑暗充斥心田？”
低声的问句缓缓流出，流进林皓月的心里，仿佛叩响心门。
“快乐的乌鸦嗤笑蓝天。”
“孩子们啊不要忘记童年，”
“翻开书影读一遍一遍。”
歌声清长又幽远，仿佛要把林皓月拉入过去的梦乡。
“可怜的人啊不要困倦，”
“会有人可怜你的可怜。”
林玥怜惜地看向呆滞的林皓月，眉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睡吧～睡吧～”
“放开眉眼。”
声音一收，婉转的旋律落下，最后带着一缕轻松和温柔的唱词，她结束了歌唱。
“让我们共享你的夜晚，”
“共享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