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斜风一掠三千尘
看着朱武能一溜烟跑走，旁边的赵梦岚颤巍巍直笑，恍如阳春三月花，恰似寒冬料峭梅。
之前因为着急赶路，汗珠滚落她红艳的脸颊，点在刀削般的下颌，光点闪烁，楚楚迷人。
“辰月，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笑得后槽牙都看到了。”
良辰月没有回答，看向她憔悴的脸颊，关切道：“嫂子，你瘦了好多……”
记忆里的嫂子脸颊红润有光，身材虽不饱满，却也窈窕有致，想不到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为了照顾自己，日夜辛劳，其中酸苦可想而知。
赵梦岚咽下满口辛酸，挤出个笑容：“过去的事不说了，走，回家。”
“嗯！”
村里土路，坑洼不平。两人走得很慢，良辰月静静听她说着这一年多来各种琐碎的事情。
经过赵梦岚开的那家小卖铺，门口大树下几个老太太闲坐乘凉。
老太太们远远看到她身边跟着个男人，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等人走近了，话题才止住，个个笑眯眯的，再看向那男人，竟然是本该卧病在床的良辰月。
“哎呦，辰月好了！什么的时候的事？”
“赵婶，我今天早上醒的。”良辰月打了声招呼。
“可好！可好！这一年多，婶子可天天为你掉眼泪，多好的孩子啊……”
“是啊，都一年多了。您还天天嚼舌……教说我的那些话，我可还记在心里呢！”
“瞅瞅这孩子，多懂事，婶子没白疼你。”
……
“疼吗？”
回到家，看着良辰月垂摆晃荡的手臂，赵梦岚不由得心惊胆寒，听他一口一个“不疼”，只当是在安慰自己。
“这就是那封勒索信。”
良辰月接过来仔细看了几遍，字迹潦草似蜘蛛乱爬，看不出一点章法。
赵梦岚递杯水过来，“认得出么？我看就是朱无能那家伙干的！他知道你哥的赔偿款下来了，所以想出这么个损招！”
“猪哥的字儿可比这难看多了。”
良辰月把信随手扔到一边，其实早在山洞的时候，他就猜出了一点眉目，现在看了信，再联想朱武能的表现，基本上可以下结论，就是猪哥干的。
但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山上这一趟，自己很可能这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
“咋的？听你的意思，这事是不打算追究了？”赵梦岚不悦。
良辰月似笑非笑道：“咱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更何况他又没把我怎样，小惩一下就算了吧。”
“你胳膊都这样了，他还想怎样？万一他打算撕票，那你人……”
“得饶人处且饶嘛，我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你就一直这么心善吧，早晚有一天要吃大亏！”赵梦岚赌气坐下，肩头背包一甩，里面剪刀滑脱出来。
“嫂子，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剪刀？”
“还不是那个朱无能，成天不想好事……”
良辰月霍然站起，“我这就去废了他！”
“哎——！”
赵梦岚吓得赶紧把人拉住。
自己随身备着剪刀，也就是吓唬吓唬朱无能，可没那胆量真把人给骟了。但辰月的脾气上来，他可是个敢下死手的，否则也不会为自己丈夫的事瘫在床上那么久。
万一辰月手重，真把朱无能那家伙给废了，还不得去局里蹲着，到时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赵梦岚急忙把人拦住，劝道：“辰月你别冲动，他没把我怎样，都被吓回去了！”
“嫂子你别拦着，今儿我非让他见见血不可！”
“你这一好，他以后肯定不敢再来了。我看就算了吧，而且你刚才不还说得饶人处且饶嘛。”
“饶不了！”
……
“你这么冲动，不计后果，早晚有一天要吃大亏！”
赵梦岚抚着胸口粗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良辰月给稳住了。
良辰月本来也没打算真去把朱武能给废了，只是因为嫂子胸口窝着怨气，才用这个办法帮她发泄出来。
“哼，看在嫂子的面儿上，算他走运！”
“那你把剪刀给我。”
“哦。”
……
咔嚓——
咔嚓——
几剪子下去，赵梦岚裁了件孝服，与良辰月同去祭拜丈夫。
炎炎夏日，闷热难耐。
穿过庄稼地，露出一排排坟包，其中两个孤零零的身影。
一个跪地，焚纸泣泪；一个背靠坟包，无语哽咽。
斜风一掠三千尘，
知了声悲九州同。
……
红日西斜月初升，几点光火闪动。
“辰月，天已经黑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嫂子，那是磷光，不是鬼火。”
“哎呀我知道，你，你走快点！”
赵梦岚拽着良辰月不停催促。
回到家，两人简单吃了晚饭，赵梦岚收拾碗筷后去浴室梳洗。
“嫂子，你手机借我用用。”
“密码0008。”浴室里传来赵梦岚的回应。
良辰月登录自己的账号一阵操作摆弄。
不多时，赵梦岚洗完澡，端着一盆热水出来，里面泡着干净毛巾，说道：“醒了就知道玩手机，看你衣服脏的。快脱了擦擦身子，一身的臭汗味。”
“啊？”良辰月手机差点没抓稳，“不用嫂子，我现在好了，一会儿自己去洗洗就行。”
“胳膊都那样了还嘴硬呢！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好好在床上养着。再说，之前除了你小姨抽空过来，还不都是我给你擦，别逞能了，赶紧着。”
良辰月尴尬地笑了两声，心说这能一样吗？之前我没反应，不代表现在没有啊！
好说歹说，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最后一点颜面——留条短裤。
赵梦岚不敢去碰那条伤臂，先给他抹了把脸，然后继续向下擦拭。
她尚未干透的发梢凝聚一滴滴水珠，随着手臂的晃动，发丝垂摆，一滴滴水珠有的落在良辰月胸口，震颤心房；有的顺着她俏丽脸颊滑进脖颈，张开的领口内浑圆饱满，晶光闪烁。
良辰月大气都不敢出，艰难地低着头。
饶是如此，身为过来人的赵梦岚，还是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他生命的律动，不禁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