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雪狮
随着晨曦的微光,门外一直候着的宫女们鱼贯而入,苏楚儿今日要面见后宫妃嫔,昨晚早早交待了,她的服饰与妆容都要精致无比。
连云轻轻褪去她身上的锦绣寝衣,如瓷器般细腻的肌肤露了出来,宫女们取出华美的服饰,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一炷香的时间,才梳妆打扮好,苏楚儿端坐在镜前,镜中的她肤如白雪,眸如天星,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锦缎长袍,袍身绣有繁复的金丝凤凰图案,袍摆拖地,轻轻摇曳,宛如流动的云霞,头戴珠钗,钗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流苏垂挂,随风轻摇,耳畔佩戴着金镶玉的耳坠,熠熠生辉,她的颈项间绕着一条精致的翡翠项链,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这样的打扮刚刚好,低调又不失简单,苏楚儿还算满意,至少不张扬也不过于奢华。
“娘娘,后宫妃嫔已在正殿中等您了。”狨湖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苏楚儿点点头,不停的深呼吸,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怀着期待又紧张的心情,漫步走入正殿,身为皇后,这是第一次面见后宫妃嫔,不希望出现什么岔子。
赵晴儿与刘语蓉先是一愣,眼角的泪光闪烁着,后又止不住的浮出笑容,起身行礼,自上次一别后,整整三年未见,赵晴儿到现在都还记得苏楚儿答应她,会给她带云朝的美食,如今却物是人非……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苏楚儿抬手让她们起来,她眼神飘忽不定的打量起底下的美人,一个个都生得美丽动人,落落大方,美得各有特色。
当打量的目光落到赵晴儿与刘语蓉身上时,她身子微微怔住,一股深深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好似多年未见的故人,苏楚儿眉头一皱微微倾斜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仔细的看着她俩,试图从每一个细节中寻找过去的影子。
赵晴儿依旧如当年般天真可爱,嘴角边的梨涡浅笑,还是那么吸引人的视线,犹如山间清泉般,灵动而纯净,许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又没有什么烦恼,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再看一旁的刘语蓉,还是不减当年的端庄娴雅,如一棵矗立在静谧湖面上的荷花,既沉稳又高贵,举止间都流露着一种内在的大气。
狨湖见苏楚儿的神情不太对,心中紧张,很怕苏楚儿一时想起什么,上前一步弯着腰假装斟茶,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这是皇上昨日新赐的茶,您尝尝。”
苏楚儿看着她示意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样子有些失态了,尴尬的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又看着如鲜花盛开的她们:“这茶是皇上赐给本宫的,上好的茶叶,你们也快尝尝。”
“多谢皇后娘娘。”众人也不敢多言语一句,拿起茶杯喝了起来,气氛也一瞬间尴尬起来。
原本刚才梳妆时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会儿要说什么,可坐下后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开口,三年的囚禁未见过生人,让她与陌生人交流都有些困难。
她筹措一番,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目光里透露着一丝胆怯,把想说的话在心中组织了好几遍才缓缓开口:“自皇上登基以来,本宫一直病重,待,待在永宁宫养病,未曾见过各位姐妹,今,今日一聚,本宫特地为各位姐妹准备了一些薄,薄礼,还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打着磕巴说完这些话,苏楚儿低下眼眸,心中才算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可她背后还是冒着一阵因紧张出的冷汗。
说罢,连云和碧桃便将昨日就准备好的珠宝首饰拿下去,恭敬的递给了每个人。
“娘娘心意实在难得,臣妾等多谢娘娘了。”率先开口说话的是刘语蓉,她微微一笑,眼角浮现出几根微不足道的皱纹。
苏楚儿只觉得这张脸太过熟悉,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木讷的笑着,眼神闪烁,手心冒汗:“都,都是姐妹,不必这样客气,见你这番稳重,想必,是,是秀丽宫的刘贵妃吧?”
刘语蓉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与难过点头应着:“娘娘真是好眼力,臣妾正是。”
自从来宁朝以后,苏楚儿被关在永宁宫,后宫无人打理,妃嫔又少能干的没几个,宁煜琰给了她贵妃的位份,让她暂理六宫。
苏楚儿曾听狨湖提起过,宁煜琰自登基以来,后宫妃嫔不过三五人,其中最稳重的就是暂理六宫的刘贵妃。
许是太久不见生人的缘故,苏楚儿有些胆怯,又一直紧张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不知手措看向身后的狨湖。
狨湖微笑着点点头,上前恭敬有礼的:“娘娘用药的时间到了,各位娘娘请回吧。”
众人听了一同站起身行礼,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永宁宫,她们也不想久留,生怕说错一句话惹来杀身之祸。
回到寝殿后,苏楚儿想了又想,双手撑着下巴,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碧桃,为何本宫见那刘贵妃与赵妃很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是本宫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碧桃眼神飘忽不定,压根不敢直视苏楚儿,比划的手势也有些僵硬:娘娘,那两位妃子都是皇上登基后才入的后宫,您未曾见过,或许是面善的缘故,您才觉得眼熟。
苏楚儿眉头一皱,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又抿了下红唇:“也许吧,本宫只是觉得好像与她们相处过很久一样,或许是本宫太久没见陌生人了,有些激动,错把这种感觉当成熟悉了。”
碧桃连忙点头,曾经她多么希望苏楚儿能够记起往事,但自从被囚禁后,她只希望苏楚儿好好活着,想不起就想不起吧,反正那段往事太痛苦了,不如就此别过。
苏楚儿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也不愿再折腾自己去回忆那些往事,再说她好不容易解禁,也不想因为自己又生什么风波,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克制住。
此刻刚回到秀丽宫的赵晴儿就忍不住趴在刘语蓉腿上哭泣起来。
“姐姐你瞧刚才娘娘的眼神,定是觉得我们熟悉,明明就近在咫尺,却不能如往日般亲近,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刘语蓉重重叹气,她心里也不曾好受一点:“我也难受,从知道皇上发起宫变灭了云朝时,我在西关无一日不担忧,幸好娘娘还平安的活着。”
赵晴儿抬起身子,蹙眉撅嘴,显然不赞同她的话:“活着又什么用,还不是失忆了,你总说失忆了好,起码记不得那些伤心事,可怜娘娘那么好的人就这样被皇上糟蹋了,还囚禁在永宁宫三年,姐姐你看今日,娘娘举手投足间,都不如在西关时落落大方了。”
她是越说越生气,在她的心里苏楚儿是那么一个善良美丽的人,可宁煜琰尽做些不是人的事,她竟口无遮拦的骂起宁煜琰:“狗皇帝,我呸!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干得出来!真是可惜了娘娘大好年华就这样栽在他手上,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下阎罗殿,永世不得超生……”
“哎哟我的小祖宗。”刘语蓉惊慌的忙捂住她的嘴。
赵晴儿发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制闭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刘语蓉无奈的白了她一眼作了一个嘘的手势,又瞄了一眼殿外:“你是真不怕死啊,你忘了皇上的口谕吗?任何人都不得提起那些事,若有违者立即斩杀,再说了隔墙有耳,你就算再怎么气,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还诅咒皇上。”说着,她松开了手,对赵晴儿真是恨铁不成钢。
“切!’”赵晴儿才不怕这些,反正自打入宫后宁煜琰也没宠幸过她几次,她也不知道什么爱不爱,情不情的,只知道这深宫的日子活着的比死了还难受。
她又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嘴上虽吐槽着,但声音小了许多:“大不了杀死我好了,我才不怕。”
刘语蓉扶额,她是真拿赵晴儿没办法,从前还好些,自从宫变那件事发生后,赵晴儿躲在殿中哭了好几次,来到宁朝后是越来越放肆了,好几次家宴上直接出言顶撞宁煜琰。
幸好旁人一直觉得她人美嘴笨,脑子也不灵光,她的母族又战功累累,不然哪有命能活着到今日。
“祖宗,我求你别说了,隔墙有耳,我知道你心疼娘娘,我也心疼娘娘,可事已成定局,我们谁都不能改变,如今娘娘失忆便失忆罢,起码人还安安稳稳的活着,皇上也还如当年一样宠爱她,这就足够了,有时候一辈子的清醒还不如糊涂的活着。”字字句句都是她对人生的感叹,她常常想,失忆了并非不好,能忘掉那些伤心事也是一种幸福,不似自己,一辈子都要带着那些美好又痛苦的回忆活下去。
但赵晴儿这样的笨脑子怎么可能理解她的话,还是觉得宁煜琰就该死。
“好了好了,我今日新作了一道糕点,我叫人拿来给你尝尝怎么样?”
听到有吃的,赵晴儿才彻底将嘴闭了起来。
金华宫正殿,狨湖将今日请安的一幕幕详细的描述给宁煜琰听。
宁煜琰闭着眼,心里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她就没有其他行为了?没有问什么?”
狨湖摇摇头,如实回道:“娘娘许久不见生人,今日见了后宫妃嫔胆怯得很,巴不得赶紧离开。”
他舒了一口气,这三年来苏楚儿不见生人,胆子越来越小,平日里与她交流的人不多,他也不曾想过苏楚儿会变成这番模样。
他睁开眼睛,冷漠无情,淡淡开口:“回去吧,照顾好她,明日朕就要出征了,你记住,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一人。”
“是,奴婢明白。”狨湖恭敬的低头退下,她没有完全说实话,没把苏楚儿与刘语蓉的谈话说出来,她知道自己的主子疑心病重,苏楚儿好不容易才自由一些,她不想打破这份安宁的美好。
明日就要出征了,宁煜琰早早的处理好政务,就来永宁宫陪苏楚儿。
在微妙的光线中,宁煜琰倚靠在榻上,静静的看着苏楚儿绣花,她的手指如行云流水般不停的穿梭着。
他的呼吸轻而稳,如平日一般温柔的凝视她:“今日你见了后宫妃嫔,可有什么想法?觉得怎么样?好相处吗?”看似随口一问,实则话语间都是试探。
苏楚儿专心致志的绣着手中的花,并未抬头,淡淡的道:“臣妾今日初见后宫姐妹,她们都很面善,不过臣妾不知道与她们说什么,随便聊了两句就是。”
“皇上,你说臣妾是不是不适合当皇后?”她抬起头来,想要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宁煜琰微微一愣又立即笑起来,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楚儿,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你适合当皇后,除了你其余人都不配当朕的皇后。”
苏楚儿傻乎乎的乐了起来,眼里似光芒万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继续低头绣花。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刺骨的寒风吹响了窗户,殿中虽然温暖如春,但是一向畏寒的苏楚儿还是忍不住打起冷颤。
宁煜琰见状起身将红色貂皮大氅披在她身上:“小心别着凉了,朕这就去把窗户关上。”
他走到窗边,正想关窗只见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覆盖在红墙绿瓦上,给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白毯。
忽然想起苏楚儿嫁给他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大的雪,他站在王宫城墙上期待的等着他的王后,直到看见长长的红色队伍与红色的花轿入了城,他才放下心来。
那个时候他并未把苏楚儿当作自己的妻子,对她好也只是利用,但日日夜夜的相处中,什么时候动的情他都不知道。
关上窗后,回头看向苏楚儿,她安静的绣着花,脸庞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明亮的眼睛专注的盯着手中的绣棚,屋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宁煜琰才觉得自己的内心能感受到安宁。
“皇上怎么一直盯着臣妾?”苏楚儿刚好抬头,对上他情深似海的目光。
宁煜琰笑意盈盈的走过去问她:“朕见窗外的雪很大,想不想一起去堆雪狮?”
苏楚儿眼眸一亮,这倒是个好想法,赞同的点头:“堆雪狮?好啊!”
“那走吧。”
他伸出手,她把手放在他手心,亦如当年她嫁与他时一样。
院中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雪花一层一层的飘落在红梅上,仿佛一座座银色的山峰,随处可见的梅花,耀眼无比,为这宁静的冬日添了一丝色彩。
宁煜琰走到院中空地,先用脚在雪地里踏出大致的轮廓,双手捧起地上洁白的雪,细心的塑成狮子的身躯,苏楚儿就在一旁帮他捧雪。
他不断调整着雪狮的形态,想让雪狮更加逼真,直到最后三只形态各异的雪狮出现在眼前,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苏楚儿,眼中充满期待与自豪:“怎么样?好看吗?”
苏楚儿点着头露出甜蜜的微笑,她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中间那只小小的雪狮,不解的问:“皇上怎么堆了一个那么小的?”
宁煜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只高大威猛的雪狮与一只身形娇小的雪狮并肩站着,它们的中间是一只很小很小的洁白的雪狮,他牵起苏楚儿,指着面前的雪狮目光充满爱意与温暖:“这只呢是朕,这只呢是你,那中间小小的这只……就是我们的孩子。”
“皇上!”苏楚儿小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娇声一叫。
低着头,咬着嘴唇:“光天化日的,您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真,真是不害羞。”
宁煜琰就喜欢她突然害羞的样子,微微倾前,靠近她低下头轻轻咬住她的耳垂,语气暧昧,嗓音富有磁性:“怎么,楚儿难道不想为朕生孩子吗?”
不等苏楚儿说话,他伸手把她抱起走向寝殿,殿外伺候的宫女深深低头,不敢看这一幕。
又是一番酣畅淋漓的战斗,苏楚儿只觉得自己差点要被他吃干抹净,一个时辰后,筋疲力尽的躺在他怀里。
宁煜琰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喘着粗气,脉脉含情:“朕明日就要出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楚儿你要好好的,等着朕回来。”
苏楚儿微闭双眸,觉得骨头跟散了架似的,但还是在尽量迎合着他:“臣妾知道,臣妾会乖乖等皇上回来的。”
宽大温暖的手掌不停抚摸着她的脸庞,俩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眼神中流淌,吐出的气息重重落在她脸上,她羞涩的微笑着,空气中都是暧昧的气氛。
宁煜琰直直吻了上去,如狂风骤雨般猛烈而直接,苏楚儿措手不及,他的唇瓣紧紧贴住,气息在她的耳边低沉而有力。
这次出征分开的时间太长,宁煜琰舍不得她,贪婪的吻着她,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在他强烈的吻下,苏楚儿的心跳加速,青涩的回应着他。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苏楚儿,一定要好好的等他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