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四章 :造反
宁煜琰悄声走进偏殿,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榻上的苏楚儿,也许是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也许是今日难得出宫放松一下,今夜她意外的睡得安宁,只是手中还紧紧握着白日在宫外买的那顶虎帽。
抬眸看了眼墙上的画像,又走到窗前,雨越下越大,难得的雨天让他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的聆听着窗外的淅沥沥的雨声,心中宁静。
第二日午时,苏楚儿才醒过来,她昨夜睡得舒服,宁煜琰吩咐她没有睡醒,谁都不许进来打扰。
殿中无人,窗外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晃着她的眼睛,苏楚儿赤脚下地,打量着四周。
她入宫那么久一直都是宁煜琰去凤仪阁,昨日她是第一次来他平日里就寝的地方。
屋内摆设简单,并不奢华,倒不像是个君王的寝殿,倒像是一般百姓家里,苏楚儿没有想到宁煜琰贵为君王,却不是那奢靡之人。
她目光扫到书案后的墙上,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青衣女子在池塘边戏水的样子,她走过去,仔细观摩起来,画像的女子黑发如瀑,眉目含笑,不施烟粉,实在清秀,坐在池塘边上,一双白嫩的秀足调皮的溅起水花。
门外的李扬全倒是耳朵尖得很,听见动静理了理衣服走了进来,他深深的低着头,跪在地上。
“奴才见过王后娘娘,娘娘,午膳已经备好了,王上现下正在和相邦大人处理事宜,让奴才伺候您用膳后送您回宫。”
“这画上的女子……是何人?”苏楚儿微微歪着脑袋,目不转睛的。
“这幅画是王上偶然一次在宫外见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下来。”
看着画像泛旧略微发黄的边缘,这画应该被人拿下来看了很多次,这女子的眉眼之间很像一个人……苏楚儿想了想,究竟像谁呢?萧淑寒?!
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本宫瞧着这画上的女子眉眼间怎么与贤妃有些相似?”
李扬全尴尬的扯扯嘴角,身上已经冒出冷汗:“也许是巧合吧。”
苏楚儿想了想,也许吧,这世上那么多巧合,谁说得准,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午膳就不用了,叫人来给本宫更衣吧。”
“是。”李扬全放下心来,走出偏殿的时候长吁一气,拍着自己的心口安慰着自己。
回凤仪阁后,苏楚儿不自主的伤心起来,她将自己一人锁在屋内,无声哭泣了许久,哭着哭着睡着了,醒来时已接近傍晚。
狨湖领着碧桃几人进来给她梳妆更衣。
“娘娘,王上有旨,今夜在永宁殿举办宫宴,奴婢等特来为您梳洗更衣。”
看见苏楚儿脸上的泪痕,狨湖倒是冷静,如往常般谦卑。
倒是碧桃和两连云心疼得不得了,知道她又哭过了,连云小声的说:“要不,奴婢去回了王上,让娘娘好好休息一番吧。”
“不成。”狨湖直着身子,目光依旧又透露着坚定。
“今日宫宴,朝中许多重要大臣都在,娘娘您不能缺席。”
“这……”碧桃正想反驳,又瞧见了苏楚儿的眼神,心有不甘的闭上嘴。
苏楚儿也不恼她,今日朝中重要大臣都在,她身为王后,怎能缺席:“姑姑说得是,那就给本宫梳洗更衣吧。”
一番打扮下来,还是一身红衣,头戴凤冠,朱唇皓齿,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永宁殿内,灯火辉煌,朝中重要的几位老臣都在,场面极其气派,各个衣着华丽光鲜。
其中一名老臣觉得奇怪,平日宁煜琰可很少宴请他们,最近王后刚失去孩子,怎么突然想到举办宫宴,他将自己心中疑虑说了出来。
“诸位都是朝中老臣了,历经三朝,孤今日请诸位来,是想请诸位看场戏,顺道评价评价。”宁煜琰着一袭黑色龙袍,金冠玉带,衣袂翩翩,深邃的双眸让人捉摸不透。
众人一头雾水,纷纷议论起来。
就连苏楚儿也觉得奇怪,把头微微靠近他,小声的说:“王上,您这话是何意?”
他不回答苏楚儿,而是举起酒杯:“诸位,本王这杯先敬你们在座的各位。”
他一口饮下,李扬全紧接着斟满酒,他又举起酒杯:“今日,诸位尽情的喝,不醉不归!”
说着,只见一群美丽动人的舞姬走进来,随着音乐的响起翩翩起舞。
虽然不知道宁煜琰是何意,不过众人还是享用起了美食和酒。
此刻,一声惊雷划破宁静的天空,大风四起,金河城内寂静一片,两名黑衣男子快速的解决了城外把守的士兵,一群奇装怪异的人骑着马雄赳赳的进了城内。
“大王,小人在此恭候多时,宫里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你们的人马一到 便可一举拿下,还望各位尽心了。”黑衣人嗓音嘶哑,恭敬的看着领头的人。
那人头戴羽冠,身着狼皮而制的衣裳,听着旁边翻译小兵的话满意点头,朝小兵说了几句他们的语言,小兵点头又翻译了起来。
“我们大王说了,只要晋王不食言,我们定会豁出性命助他夺得王位!”
黑衣男子抱拳以谢,接着领着人马穿过一条隐蔽的道路,来到了王宫南侧门外,看守巡游的士兵早已被杀害。
四周无人,只见一抹黑影快速在眼前晃过,脚步稳健的落在地上,和他们说了几句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把宫门打开,又消失不见,大队人马进了王宫。
永宁殿内正歌舞升平,听见一阵阵熟悉的笑声传来,只见宁煜晟穿着暗紫色锦袍,头发散落披肩,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如此模样,让人意外。
“臣弟来迟了,见过王兄见过王嫂!”
“不迟,来得刚好,入座吧。”宁煜琰也不恼他此番装扮,倒是难得的对他温和。
宁煜晟坐下后,先是独饮一杯美酒,又举着杯向众人敬酒。
一位老臣看不下去,皱着眉站起来:“今日王上举办宫宴,不知宁王为何此番模样,简直不堪入目!”
宁煜晟哈哈大笑,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把酒杯放下,看了看几位大臣,又看向主位是的宁煜琰。
他只笑着不说话,魅惑的双目微眯。
苏楚儿倒叫他这样子吓到了,身子往后缩了缩。
这样子让众人不解,纷纷跟着那位大臣,指责起他来。
突然,外面一阵阵马蹄声,一声声刀枪碰撞的声音,烽火连天。一名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喊着:“王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造反了!兵马快要,快要杀到永宁殿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惊呼一声,慌乱起来。
“保护王上王后娘娘!”身后的侍卫们纷纷围上去,站在他们身侧,拔出利剑。
“这,这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造反?”一名大臣拍了拍桌子,显然不信。
“是啊,是啊,这好好的谁会造反?”
“王上现下怎么办?要不,您先逃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苏楚儿担心的看着门外,正准备的拉起宁煜琰走,可身旁的宁煜琰一脸冷静,握住她的手,重重捏了一下示意她安心。
苏楚儿不明白他是何意,但她身为王后,此时此刻断不能乱了手脚,强忍的心里的害怕严肃的和宁煜琰坐在主位上。
众人未注意几根银针咻咻的朝着苏楚儿的方向飞去,宁煜琰眼疾手快,目光一瞥,两指快速的抓住银针,侍卫反应过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苏楚儿花容失色,朝着他的目光看去:“晋王,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煜晟仰天长笑,低下头时,眼神冰冷而无情,下颚轻抬,双眼直视着宁煜琰。
“王兄啊王兄,你还是如当年一样第一时间选择护住身边的人呐!”
这句话意味深长,苏楚儿很意外宁煜晟造反,只以为这话指的是宁煜琰保护身边的人。
“你你你,原来是你造反!”离他最近的大臣惊恐的往后连退几步,颤颤巍巍的指着他,口齿不清。
“啊!晋王你好大的胆子!”
“晋王你……”
众人也都向后退了几步,惊讶的看着他,侍卫刚要行动,宁煜琰抬起右手示意他们别动,目光森然一言不发的看着宁煜晟。
面无表情,平静得很。
宁煜晟并不意外,他与宁煜琰虽不是一母同胞,可这世上真正了解他的人只有自己:“王兄这般冷静怕是早已知道臣弟的计谋了。”
做出嘘的手势后,又指着门外:“王兄你听,臣弟的人马到了!”
他笑得张狂,苏楚儿看着门外,密密麻麻的兵马举着火把高呼着向永宁殿的方向冲来。
突然,一行显然是受过极高训练的暗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三两下解决了冲进来的士兵。
又见一群人声势浩大的冲进来,手持刀剑兵器,殿中的人吓得落荒而逃,可那些人直直的朝着主位上的人去,眼见一名持刀的黑衣人飞快跑来,又脚踩住案桌一跃,光亮的刀近在咫尺,苏楚儿哪见过这种场面,紧张的闭上眼睛。
宁煜琰快速抱起她,右脚踮起,向后一退,转了两圈躲避着黑衣人的刀锋,李扬全甩出拂尘,正中黑衣人的眉心,挽起手袖,往他的方向一跃,一脚踢去,气大如牛,黑衣人跪地不起,他诧异的看着李扬全,不敢相信一个阉人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只是一脚就让他起不来。
李扬全趁他分心之际,抓住他的头发,又抓起他的右手,将他手中紧握的刀横过来,抹向他的脖子,一瞬间,鲜血四散!
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也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惨叫声,苏楚儿睁开眼时,已经被宁煜琰放了下来,那名黑衣人就这样死不瞑目倒在她面前,她不由得大叫一声,又看着脸上沾着鲜血的李扬全冲他谄媚一笑。
“别怕,有孤在。”宁煜琰轻声安慰她。
此刻,殿中的大臣和宫人早已乱作一团,叛贼见宁煜琰没有死,通通冲了上去,侍卫拦在他们身前,还没等出刀,潜伏在殿内暗处的二十名暗卫一跃而下,只不过几下就解决了殿内的人。
宁煜晟见状阴笑着,袖口锋利的小刀滑到手边,他一跃而上,身影闪烁,快如流水,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围成圈的侍卫,举起小刀快速像宁煜琰刺去,宁煜琰拉着苏楚儿闪身一躲,将她护在身后,数十名暗卫一同上去围住他,警惕的观察着他的动作。
“王上……”苏楚儿吞了吞口水,站在他身后,害怕的搂住他的胳膊。
宁煜琰回过头很温柔的看着她轻轻笑起来:“别害怕,孤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忽然,门外的声音小了起来,一名暗卫跑进来:“王上,叛贼已全部解决,蛮族的首领也被拿下!”
宁煜晟愣住,不可能!这不可能!足足万人精兵良马怎么会说失败就失败……
李扬全见缝插针的将他扑在地上,狠狠捏住他的手腕,刺骨的疼痛使他不得不松开手里的小刀,狼狈的被压在李扬全身下。
众人都喘着粗气,看着这惊天一幕,一直沉着脸的柳相邦从角落走出来,朝着桌子愤怒一拍,桌上的酒杯也跟着微微颤动。
他指着宁煜晟,双眼瞪住,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怒不可遏:“你狼子野心,当年先王遗旨不能动你,王上顾念手足之情并没有狠心对你下手,只是派你到边关镇守,可那么多年你依旧对王位虎视眈眈!实在该死!若不是臣与王上一直密切关注你的私下行踪,今日怕是就死在你的手里了!”
“哈哈哈哈!当年父王本就是传位于我,是他!”
宁煜晟伸出手指向宁煜琰,双目充满一股戾气,回忆起往事种种:“发起宫变,在父王垂死之际逼父王改下密旨传位于他!他逼死我母亲,逼死萧氏一族,逼迫寒儿委身于他!柳盛林,当年种种你可都参与了。”
他又笑了起来,似悲痛又似开心:“今日坐在这王位上得本应是我!如今,我只是要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宁煜琰阴沉着脸,眼神冰冷深邃,直接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当年你母妃害死我的哥哥,她贿赂萧氏一族整日鼓动父王立你为储,我母后心慈手软只想把我保护好,可你母妃忌惮我母后母族的势力,她与萧氏一族联合起来杀了她!杀了我母后还不够,还害死了涟漪……”
“涟漪?”苏楚儿小声嘀咕起这名字,这个涟漪是何人?
说到此处,宁煜琰心如刀绞,双目微红,他拂拂衣袖,冷笑一声:“若不是孤命大,得舅父相救怕是早就与母后一同被杀,孤饶你一命,可你呢?篡位谋反,甚至害死孤与王后的嫡子!”
“什么!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苏楚儿猛地直起身子,双目瞪大如铜铃一般,吃惊的捂起嘴。
“哈哈哈,是我害的又怎样,宁煜琰我不仅害了你的涟漪,害了你的孩子,可你能怎么办?知道吗,萧涟漪当年死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阿琰,阿琰……哈哈哈哈!”他挑起眉目,有模有样的学起当年萧涟漪死前的样子。
“涟漪?萧涟漪?”苏楚儿小声念叨着,这个人是谁,为何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够了!”宁煜琰听不下去,眸子里闪过一丝伤情。
“宁煜晟,你从小得父王宠爱,他连正眼都不愿意瞧我一下,可你知道吗?当年孤并没有逼宫,是父王当着我的面亲自改了密旨。”
宁煜晟身体一震,眼神中满是惊愕,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起来,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你说谎!”
他挣扎着,李扬全又用膝盖狠狠压住他的尾骨,他痛得闷哼一声。
“你别忘了,孤从小得祖父垂怜,亲自培养长大,当年父王亲口对孤说,你虽是他最中意的人选,可你有勇无谋,不堪大任,可孤不一样,始终跟着祖父长大,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要孤答应他,继位以后不可杀你,否则你以为孤会轻易的让你去边关吗?”这下,轮到宁煜琰笑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当年真的……”
“是啊……我也以为……”
几位大臣恍然大悟般,他们知道那些往事,宁煜琰登基后,虽臣服于宁煜琰,可也一直以为当年是宁煜琰逼宫才得来的王位,对他抱有误解,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哈哈哈哈……”宁煜晟笑着,眼角泛起泪花,他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父王居然认为他不堪大用……
“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宁煜晟倔强的目光直视着他。
宁煜琰起身,看向众人,微微一笑:“想必众位也看清了这出戏,孤往日顾念手足之情,留晋王一命镇守边关,可晋王不知好歹私下练兵,还与蛮族的人勾结,想要篡位,如今晋王被抓,蛮族的人也一一被捕,传旨下去,宁王造反,毒害王后,害死孤的嫡子,数罪并罚,暂压地牢,明日午时五马分尸!”
宁煜晟听他说完后,似认命般的闭上双眼,任由暗卫将他架起走出永宁殿。
“王上英明神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皆跪下行礼。
宁煜琰直视着宁煜晟被压出殿,又高高在上的看着臣服在地上的众人,终于解决了一个大患,目光冰冷,嘴角浮起满意的笑容。
只有苏楚儿整个人还愣在原地,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结果,原来她的孩子就是个牺牲品,只是因为这个王位,只是因为他的父王就这样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