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因为五条悟欺负城雪铃奈的证据确凿, 证人众多，所以这位基本没受过委屈的六眼被保安轰了出去。
不过这之中出了一些插曲，原本导演正好在物色一些群众演员去当反派, 可挑肥拣瘦没找到入眼缘的, 恰巧五条悟和夏油杰有身高有颜值, 正值青春叛逆期, 一眼被导演挑中。
他们原本是没准备掺和到演员当中的, 但想想作为群众演员更方便他们行动, 便勉为其难同意了。
只是两人没想到作为一个群众演员, 在换好衣服之后，还要抹着血浆等上两三小时。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出场，却要立刻躺在地上躺尸。
五条悟非常不乐意，表示自己明明能一人打所有, 夏油杰一边喊着“算了算了”一边强行让他趴在地上在镜头面前装死。
这段内容本来应该被重新剪辑，但导演觉得这段炮灰顶着重伤嘴硬的样子在原本严肃的剧情里还挺有趣, 干脆原封不动地给他们保留下来。
这段戏结束后,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妆束花了一脸, 别说是天内理子，就连铃科也默默转过头, 忍着没笑出声来。
报复心起的五条悟坏笑着偷偷接近铃科, 把血浆往她身上一抹。
变得同样狼狈的铃科楞了一秒，下一刻便抄起道具组的血浆袋疯狂追逐五条悟。可无奈五条悟拿咒术耍赖, 故意在快被追上的时候用了瞬移，在远处做着鬼脸。
“真是够了，你是三岁小孩吗？”
“怎么, 你倒是继续追啊！”
铃科百合子翻了翻白眼, 又把血浆还给道具组, 无视了还在远处持续挑衅的五条悟，提前回去往他的饭盒里挤了把芥末。
可惜五条悟多了个心眼，以换口味为由和夏油杰交换了饭盒，最后只有莫名躺枪的夏油杰铁青着脸跑到了洗手间。
略微有点心虚的铃科百合子装作无事发生，瘫着脸去找天内理子。
就算是个酱油角色，天内理子也没打算敷衍了事，所以这会儿要找城雪铃奈和其他演员开个小灶。
所幸城雪认识的工藤有希子和名取周一相当友善，这会儿指导得非常耐心。
工藤有希子似乎正为她交到朋友感到开心，名取周一则是对天内理子的身份有些兴趣。
咒术高专在同一届出了特级咒术师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不过把这两人都派来保护这女孩，显然身份不太寻常。
他本来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但得知消息的时候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心太过旺盛。
这女孩竟然要为了咒术界所下的守护结界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可站在除妖师的立场上，没有办法帮上任何忙。
难道他能做的，就只有像现在这样，指导她的演技，夸奖她顺利完成了出场吗？
“就没有第三种选择吗？”名取周一在不经意间就问出了口。
“你在问我吗？”铃科百合子疑惑地看过去。
名取周一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是一时说漏了心声。
同情心太过泛滥可是除妖师的禁忌，他们这一行有太多常人想不到的危险，如果感情用事，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这说来也奇怪，他和这女孩相处时间不长，却有着莫名的好感，认为她能办到很多事。
自己办不到的事，反而拜托这女孩去做，他也是犯糊涂了。
“大概是因为你能想到把诅咒师引到咒术高专一网打尽的计划吧。虽然这之后重要的咒物还是失窃了。”
铃科百合子沉默了许久才接道：“天内理子不也同意牺牲自己，完成自己的使命吗？”
“哪怕成为她的朋友也只是为了送她去死吗？”
虽然只是无意，但这话却像是一把利刃，刮开了她烂透的伤疤。
已经够了，唯有这件事，她不想再和人讨论。
就算知道自己在做极其残忍的事情又怎样呢？
什么都不会改变。
这是任务，也是使命，更是现实。
若是选择反抗，只会闹得这个世界天翻地覆不是吗？
她从来不是什么浪漫主义者，只想轻松地活下去。
没必要选择那种充满荆棘的道路。
“我会成为她的朋友，也只是任务的一环而已。我和他们一样，要在她走入天元所在地之前守护她，并在最后看着她去死，只有这样才能守护咒术界的平衡。”
“是啊，就这么做没什么不好的，是我多嘴了。”
名取周一从贩卖机里拿出暖烘烘的咖啡，在手心转了转，满怀期待地打开喝了一口，却因苦味呛了一口，皱起了眉头。
“为了多数人幸福生活下去而做出牺牲也是无可厚非的，对于我们守护秩序的我们，这是正确的选择。”他仰着头，“可惜那女孩才十四岁，还没有充分的时间去看看这漂亮的世界。”
知道帮不上忙的名取周一在感慨中离去，铃科百合子却因他的话，回想起了很多零碎的记忆，她想起茶发的御坂妹妹曾坐在她的对面说着咖啡的味道。
她也曾站在天台，布束砥信说过风吹拂过皮肤的温柔，雨后的空气所带来的沁香，还有晚霞所带来的景色映入了她的心底。
御坂妹妹说，她之前从来不知道，世界还能这样美丽。
那一瞬间，她看到只有初中年纪的研究员布束砥信杵在原地，动摇了自己的决心，不想继续再支持实验了。
布束砥信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这里睡觉，也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全部内容，在她从水塔边上跳下时，布束砥信本能地因恐惧向后退了一步。
直到她快要走时，布束砥信才鼓起勇气和她搭话，问自己要不要就此放弃实验。
她不是不理解布束砥信的想法，可现在半途而废的话，之前的牺牲又算做什么？
再者，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实验动物，是无须同情的……
“那么，只要他们拥有感情，求你不要杀死他们，你就会停手吗？”
铃科百合子当时没有回答布束砥信，她不认为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不可能发生的。
要是她们能轻易获得感情，那么为了收集情报而成为她“朋友”的九千九百多次里会毫无感触，淡然接受被她杀死的事实？
因为这段记忆，铃科百合子的偏头疼持续了一段时间，天内理子察觉到这点，便准备提早回去休息。
铃科百合子拉住她想要拒绝，天内理子余命不到七天，这时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可惜天内理子固执起来无人能挡，拉着她回寝室休息，等她好转些许，天内理子就决定偷偷拉着她去山上看星星，甚至抛下了两个应该随时带着的保镖。
铃科百合子不得其解，天内理子却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心情不好吗？有些话有男生在场不是不好说，不如就我们两个女生单独说吧！”
对于她的善意，铃科百合子在无措和感激中也为她感到不值。
她根本不可能说，自己曾一遍又一遍地杀死把自己当作“朋友”的御坂妹妹，即便这件事只是系统给她看的梦境，但对于她来说……那太过真实了。
最终，他们两人开始聊起日常的方方面面。
铃科百合子缺乏外界的常识，天内理子因为从小由咒术界监管没见识过高科技的世界，两人聊得还算不错。
她觉得名取周一说得很对，这世界对于天内理子来说，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去认识，去感受，可是没有机会了。
天内理子正笑着仰望星空，仿佛要把所有光亮都装进眼里带走。
她远比自己更喜欢这个世界，可她马上就要死了。
铃科百合子能够理解，在离开学园都市前，她也绝对没想到会遇到那么多善良的人，体会到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可越是认同名取周一的话，她的内心越是动摇。
不能再深想下去了。
“你不怕吗？”铃科百合子干涩地问，“你马上要死了，你不怕吗？”
“不怕啊，妾身是来完成使命的，自然要视死如归。”天内理子大咧咧地笑起来，“小铃也一样，也有非要完的事吧？你的眼神是这么告诉妾身的，要是能成功就好了，妾身走了以后也要加油啊！”
天内理子坐起身，撩起手腕给她打气，那元气的一面让铃科百合子有些招架不来，最后闷头嗯了一句作为回应。
她宁愿天内理子不要表现得那么开朗。
任务仍在进行，铃科百合子暂时和剧组请了假。
也不得不说朋友这个身份真的很好用，至少一言不发跟到最后，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在忙碌的时候，把天内理子塞给她照顾。
看他们的样子，多半是知道自己有异能的。
这天为了悬赏而扑来的诅咒师越来越多，哪怕是声称他们是最强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组合也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他们的车轮战。
铃科百合子看了眼状况，拉着天内理子去附近的教堂避难，并用手机误导在暗网活跃的诅咒师们，天内理子看着她的操作，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仅是带着好奇心围观。
她忍不住问：“你这么相信人真的没问题吗？”
天内理子却摇摇头：“不会啊，妾身相信小铃一定不会放任朋友遇到危险的。而且，我也不愿因为个别坏人就去怀疑好人。”
“这样下去，你总有一天会因为这份天真……”
铃科百合子愣了一下，为什么她会以天内理子活着为前提说这种话？
“没什么，忘了我刚才说的吧。”
“不用在意，能这样和小铃多待一会儿，妾身已经很开心了。”
天内理子笑了笑，铃科百合子却觉得讽刺，她是不可能出自真心把她当作朋友的。
不然的话，她不是又要杀死朋友，或看着朋友去死了吗？
“妾身不知道小铃的过去，但你可以试着去相信别人。如果你愿意一直相信某个人，那个人说不定会照你所想的那样行动哦。”
“结果还是概率论啊。”铃科百合子叹了口气，心里却有点微妙。
头一次有人教她这么正向的思考。
“好啦好啦，你就记住我说的话吧，好吗？”
毕竟是将死之人的请求，铃科百合子怎样都无法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由于铃科百合子无权进入薨星宫，她无法继续前进，便在门口告了别。
因为事先在天内理子身上安了窃听器，伏黑甚尔在这之后潜入内部，刺伤了五条悟的事立刻传入她的耳朵。
情况变得有些紧急，铃科百合子将光线反射后，借着系统的帮助消除，成功潜伏在他们附近。
为了降低被发现的风险，她依旧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只保证了最佳的射击范围。
五条悟在和伏黑甚尔激战时，夏油杰已经带着天内理子去了薨星宫下层。
她的瞄准镜一直在两人面前不断晃动确认位置，希望两人的动作能快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在离终点不到百米的地方，他们还是停下了脚步。
夏油杰给了天内理子另一个选择，现在就转身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
他们和班主任一样，都有意识到他们所做之事是一种罪过。
至于违背命令会怎么样？他们可真不怕和天元大人为敌，他们可是自认最强的。
天内理子站在原地回想。
一直以来，她都被人提醒着星浆体的身份。
所以从很早之前，她就做好了觉悟，认为自己能够接受这份使命
但……实际上呢
她的内心深处是怎么呐喊的呢
“我还是想和大家在一起，再听小铃说说那些从未见过的事物，去享受属于我的人生啊！”
天内理子嚎啕大哭的瞬间，她的身影有一瞬间和御坂妹妹重叠了。
铃科百合子在此刻睁大眼睛，思绪万千，但手却快过大脑的速度，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朝着天内理子的方向精准地射去，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弹开了另一枚朝着脑门射去的子弹。
铃科百合子确实在这一刻救下了天内理子，但行动理由却不一样了。
“啊啊，蠢死了，我到底在干什么？”
她叹了口气，丢下手里的枪械，歪头拧了拧脖子。
是了，在天内理子表达自己想要活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才觉得思念豁然通达，或许她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她不想知道她们自己的使命有多坚定，她只想亲口听她们说，她们对这个世界仍有感情和留恋。
之前未能回答布束砥信的提问，她现在可以回答了。
哪怕违背自己的使命，她也会就此收手，哪怕就此等待她的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至于世界会因此天翻地覆？背离了所谓的正确性？
恶人可不会被这种道理束缚，她会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使命。
既然要她这样的人去拯救世界，那至少要拯救一个自己喜欢的世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