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绝望的他
上午拍摄完，摄影师们邀请我一起吃午饭。
节目组过来拍摄的工作人员共有五人，三男两女，其中一位女生是摄影小组的组长，另一位是摄影助理兼化妆师，其余三个男生便是摄影师了。
到了订好的火锅店，摄影助理乐嘉便开始拉着我夸，说我皮肤好了，眼睛大了，头发多了吧啦吧啦的。
我是个慢热的人，所以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只礼貌客气的回应两句，面对女孩子的热情我有些招架不住又很开心，女生真是这个世界上的美好生物。
我和乐嘉相互加上微信，约定有空一起去玩。
饭后，我回到律所拿好资料，正准备去见委托人，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我下意识地回头说。
霍嘉插兜走进来倚着门，直视着我“要出去了？”
“嗯，见委托人。”我笑着应道。
他似有若无地打量我，“今天还是挺精致的。”
我拿资料的手顿了顿，看向他，“你今天也不错啊，挺有范的。”
“晚上有空么，请你吃饭。”
“那你晚了，我约了人，下次吧。”
他拉着门把手，“嗯好，要出去了？正好我送你。”
我拿上包，单手把玩着车钥匙，“没事，我自己去吧，新车得多开。”
我莞尔一笑“走了。”
我本能地感觉霍嘉今天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到见面的咖啡厅，我和委托人聊了许久，
目前，我主要做的是非诉业务，没有在做诉讼业务。
非诉业务主要是为了解决委托人的各项委托事务并给出处理意见，帮助委托人解决问题。
商讨好解决办法与委托人告别后，我便驱车去接人了。
车到路口，看见青春活力的高中生们，我转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
我都要去相亲了，他呢？有结婚么？
车窗玻璃被敲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上车，想吃什么？”，我降下车窗说道，
他坐上车，“今天警察又来找我了。”
“等下再说。”我发动车，开到一家私房菜馆，到包厢坐下，点完餐。
我直接开口“ 你考虑好了？”
少年低下的头抬起，直视着我，眼中满是坚定。
“嗯，想好了，我总得去承担的，毕竟是我做的。”
我肯定他道，“嗯，那你妹妹还是打算送去孤儿院么？”
他思索片刻，不安的手在兜里晃动。
“家里的亲戚更可怕，只是，你可以偶尔去看看她么？只是偶尔。”
他急切地盯着我，生怕我拒绝。
“好。”我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短暂的沉默后又开口。
“律师呢？问了么？”
他又开始低下了头，将清秀的脸隐进帽子里。
“打了电话，聊了一下，说会尽力帮我减刑。”
我肯定道，“那就好，胡律师能力很强的。”
他慢慢抬起头，“你会去看我么？”
我疑惑，“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审判，坐牢。”
我回应一个浅笑，“嗯，会。”
“那我不怕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天问他才知道，新闻里播放的令人咋舌的凶杀案的凶手是他，顾宇轩。
顾宇轩亲生父母未知，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因为养父母生不出男孩便被领养，在养父母家有个妹妹。
养父终日酗酒家暴，那天晚上，顾宇轩实在受不了了，
在养父一下又一下用酒瓶砸向养母的头时，他从房间冲出来去拉住养父。
养父手里的酒瓶被他扔在墙角，醉酒的养父竟从厨房里拿出菜刀，朝他砍去。
顾宇轩一边去夺养父手里的刀，一边让养母去房间抱走熟睡的妹妹，拉扯中，他失手砍伤养父。
顾宇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报警，被正返回来的养母看见。
养母说，“不打了，你快跑。”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跑到街上，还是用公用电话亭打了120。
第二天，看到新闻报道的却是，养母说他杀了人躲起来了。
很委屈，说不清楚。
顾宇轩在街上浑浑噩噩地逛，路边的咖啡厅里透过窗户他看见我与委托人在谈事，听到我的律所便找了过来。
那晚，我跟他说，警察现在肯定到处在找他，要想清楚往后该怎么办。我无法做他的律师，我处理不了诉讼业务，但是我把所里胡律的名片给了他。
顾宇轩说，他想承担责任，但要先把妹妹安置好，他的养母一直认为自己被家暴，是因为生的妹妹是女生，所以时常打骂妹妹。
他被领养后，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善，但他一直挡在妹妹身前，养父才收敛一些。
那晚酗酒后的养父回到家看见养母，又开始发起脾气，说她生不出儿子，现在去领养个儿子，害他被朋友嘲笑，他要离婚，重新找一个能生的。
说着，就开始打养母，他先带妹妹去睡觉了，出来就看见满地狼藉和满头是血的养母，他只能去拉住养父，然后就这样了。
我无法去置喙他的家庭，只能说让他尽快考虑去自首。
看着高个子的顾宇轩时常驼着的背，我无法想象生活怎样压弯了他的脊梁。
明明是青涩的面容，清明的双眼却总是布满阴郁，清秀白皙的脸庞时常隐进帽子的阴影里。
我不禁想起，那晚他敲响我车窗时眼里讳莫如深的绝望，也许正是那一眼让我决定去帮他。
我不太敢想象，破碎的家，酗酒的爸，受罪的妈，幼小的妹妹和绝望的他。
吃完饭，我亲手送他进了派出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