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带他回家
主城756年昆虫繁衍季节，虫潮来临，警报拉响。
密集的人群推推搡搡，一股脑地往地下室跑去。吵嚷，慌乱，怒吼混杂。穿着灰白蓝色制服的管理部门人员正在做指挥工作，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孩子拉着一个男孩子的手腕排在前面的人后面，等着进入避难所。一边转头安慰着自家还没成年的弟弟。
“小曳不用害怕，姐姐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许曳看着眼前的女孩，被握住的手腕隐隐颤抖。
还叫我别害怕，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一手插进口袋看着天空发呆。
好暗的天。
他虽然已经17岁了，世面总该是见过的，可许昕落总把他当五六岁小孩，他也没办法。
很快就到他们了，管理人员看着他们两个神情淡然，他拉着许昕落的手腕拽进避难所，还没等许昕落碰到许曳就被隔开了。
“避难所满了，后面的人去其他避难所，工作人员会带你们去的。”人群骚乱，怒声一片。
许昕落被催着带进一个房间，许曳不知道被人群拥挤带到哪里。虫潮来临固然令人害怕，可是亲人的不知所踪也让她提心吊胆。
在被迫和许昕落分开的许曳被一个管理人员带去了铭秋城的避难所，他记得他走了很久，在幽暗的地道还有人在后面推搡。
少年就算再怎么隐忍，也受不了无缘无故的推搡。后背的疼痛，地道的幽暗，姐弟的分离，使得许曳心里升起一团火来，他知道自己走的不慢，单纯就是后面的人员无聊无趣把他当乐子。
他声音沉哑，在暗深的地道里翻荡。
“别没事找事，我避难所可以自己找，虫潮来了我也不要紧。死之前我可不介意打一顿你这个无聊的家伙。”
他转过身对着眼前的人，眼皮下垂，一股戾气。深棕色的瞳仁在幽暗的地道里蒙上一片阴影，管理人员手中的火光在他脸颊上摇晃，手腕被他转得咯吱作响。
管理人员在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突然冷汗直流，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充斥全身。
他硬着头皮磕磕巴巴说：“小孩子事这么多……不……不就是推几下，就闹脾气！”
许曳冷笑一声，拳头作势就要砸对方脸上。
“我看还是先别去避难所了，先解决你吧。我要是找不到我姐了，到时候就去你们局上撒泼，见一个揍一个。”
管理人员心一跳，忙说：“停停停！我不推你了，至于你姐等会儿会帮你找的……”
许曳撤回差一点就挥上去的拳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是你们局的人把她硬拉进去的，本来就该你们找。”
这骇人的气压未减，管理人员连忙说是。带着人急急往避难所走去，就想快点跟这个神经病分开。
火光照亮了地道的一点，后面这个管理人员也没有再造什么事，许曳边走边想着许昕落现在的处境。
她多大人了，会有什么事啊。许曳最终摇了摇头，抬头看到光亮，这是到避难所了。
后边管理人员正要往前推的手又堪堪地伸了回来，他咳了咳，瞟了许曳一眼，“自己找个位置待着。”
许曳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蔑地“哦”了一声，双手插兜走了。
神经病。管理人员心里暗骂道。
警报延续了一个星期多，许曳这几天一直吃着干巴的压缩饼干都要吐了，在警报解除后挤过人群跑了出来。
外面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腔，下相对下面的闷热又一股汗臭的气味好了不知道多少。他想去找许昕落，可是在转了几圈之后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路。
许曳才知道自己到了铭秋城，对于一个大半辈子住在落城，已经遗弃铭秋城的未成年小朋友来说，人生地不熟。
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左望右望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嘶……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许曳捂着头往上看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男生。
对方看着他问：“小朋友，没事吧。”
许曳嘶哈的脸突然怔然了一下。
小朋友？什么小朋友？！
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又开始说：“用不用去医院看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危机结束了还不回家吗？你的家人呢？”
许曳看着他，又低下头，低声说：“我和我姐姐走散了，我是在落城的，被管理人员带到铭秋城的避难所了，我不认识路，我找不到我姐姐了……”
他听到对方“啊”了一声，然后摸了摸他的头，笑的很温柔。
“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啊，那哥哥带你回家吧。”
谢暔敘比许曳高，全把阳光挡住了。在阴影中，在熙攘人群中有一个人向他伸出了手，告诉他，他带他回家。
许曳呆愣了一下，头上传来催促的声音：“牵啊，小朋友，不然走丢了就回不去了。”
许曳不熟练地将手伸出去，牵上。一种不熟悉的感觉从温热的手心扩散全身。
他长大之后都没跟人牵过手，就连许昕落也只是牵他的手腕。掌心的温热是小时候的感受。他别扭地转过头去，“谢谢。”
阳光描摹侧脸轮廓，光点飞扬点起谢暔敘一点逗弄的心思。
“怎么不叫哥哥？”谢暔敘笑着说。
“……”许曳没有说话，只是躲着顺流而去的人，往相反的方向看去，看着太阳，想到了许昕落。
她应该出来了吧，会不会因为找我然后也走丢了？有没有人领她回去？
良久也不见回答，谢暔敘叹道：“逗逗你嘛，没想到就不理人了。不叫哥哥了，你家在哪？”
许曳终于回过头，他说他家在昕落花店。
“我好像有点印象，放心吧，我会带你回家的。你姐姐现在应该很着急吧，快走吧。”谢暔敘突然拉着许曳的手就往前跑，突然他看到路摊的煎饼停了下来，“饿不饿？要不要吃？”
许曳确实很饿，但他没钱，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请他。
“不饿。”
此话一出，许曳就看到眼前的人摸着下巴打量他，“真的吗？”
许曳的眼睛四处飘，“嗯……”
谢暔敘直起身，说：“那我吃。”
“喔……”
等谢暔敘跟老板说完之后没多久煎饼就做好了。谢暔敘拿完付钱之后他们继续往前走，许曳在一旁忍着饿劲。突然旁边人惊呼一声，吐槽道：“这怎么有葱啊，我最讨厌吃葱了。”
不是，谁家煎饼没葱啊？
旁边的人凑在他面前，问：“讨厌吃葱吗？”
“……还行。”许曳以为对方要挑葱给他。
“那就给你吃吧，我不吃了。”谢暔敘直接把煎饼塞到他手上。
许曳怔然片刻，缓缓说：“我不要，你要是不吃葱可以挑掉的。”
谢暔敘扶额。“有葱味，我不吃。”然后还没等许曳再说，他直接开口：“你要是不吃我就丢掉。”
“……浪费……”
“那你就吃啊，小孩就是要长高嘛。”
许曳：“……”我很矮吗。
终究还是战胜不了饥饿，许曳跟着谢暔敘身后吃煎饼。
谢暔敘听到声响笑着回头，“这才对嘛。”
“……”许曳咽下那口饼，嘴唇嗫嚅片刻，看着谢暔敘的背影，“……哥哥，谢谢你。”
他们已经走到一条无人巷，再低轻的声音也传进了谢暔敘的耳朵，他笑了笑，“不客气！”
——————————
思绪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倒映火光的天花板。
其实他对自己迷路那件事也不算很抵触，甚至带着一丝……怀念。
烦人的事情是有，就像那烦人事多的管理人员，突然分离的经历，闷热幽暗的避难所，难吃噎人的压缩饼干……他确实不想提，而且自己还能迷路……
他余光瞟到了一旁的谢暔敘。
不过，那天人群中向他伸出的那双手，那个不爱吃葱借口给他的饼，还有无人巷里的那声“哥哥”……
他没有想到还能遇到这个人，而且又是一波虫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