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故地重游
上午，沈朗月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收拾好情绪去看了看长公主。沈朗月到的时候，长公主正靠在软榻上看书。
屋子里放着大块的冰块，桌上还摆着冒着冷气的蜜瓜，看起来十分惬意的样子。可惜长公主脸上覆着纱布，破坏了这番美好的景象。
长公主靠在榻边，看到沈朗月进来也没有挪动身体，拿起桌子上的团扇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你来了，坐吧。“
说话的时候有些扯到伤口，长公主痛的深吸了一口气。沈朗月坐在长公主对面，调笑道：”夫子，你倒是清闲，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长公主眼里带着笑意，用手微微的捂着伤口：”我就是一个女流之辈，外面平叛的事情自有太子和段寻那些男人家去做，我享些清闲还不行。“
对于长公主这番男女的言论，沈朗月不同意但也没有反驳，拿起桌上的一块蜜瓜吃了起来。
长公主看向沈朗月，昨晚在安福殿内看到她的时候就连自己都没有认出来这是沈朗月，长公主记忆中的沈朗月活泼生动，虽然习武但是身上没有半点煞气，哪里像现在，表情凝重，身上的煞气把人吓退三丈。若不是看到太子林晏深看向沈朗月的眼神不对，也不能认出来这是沈朗月。
两年前长公主接到沈朗月的死讯的时候，还特别去关注了林晏深，当时林晏深不顾朝堂局势执意要去西北，长公主是唯一一个没有劝说的人。长公主知道，若是不让林晏深去这一趟，让他真的见到沈朗月的墓碑，他是不会死心的。
林晏深从西北回来之后，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沈朗月，每年沈朗月忌日也没有听他说起祭拜的事情。长公主以为林晏深已经放下了，可是昨晚看到林晏深的眼神，才知道林晏深从未放下过。
这两年，林晏深是怎么过来的，长公主都一清二楚。林晏深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政事上，没有半点的私人感情，沈朗月和周太傅都不在京城，这两年，林晏深的身边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太苦了。
沈朗月低着头，长公主看不清沈朗月眼底的神色，长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问道：”朗月。“
沈朗月抬起头，看向长公主，等待着长公主的下文。
”朗月，太子即将即位，你的他“
沈朗月垂下眸子，不想让长公主看到自己眼底的悲伤，轻轻的摇了摇头：”夫子，这个世界上，世人皆知，沈朗月已经死去，活下来的是沈清风。“
长公主着急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伤口的疼痛让长公主捂着伤口，长公主叹了口气，不死心的问道：”朗月，你和他还有机会。“
沈朗月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夫子，沈家和西北都还需要我，西北，才是我的家。“
长公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林晏深和沈朗月这两个人，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心都太重，林晏深的担子是先皇后的性命、无数支持他的朝臣和天下的百姓；沈朗月身上的担子是沈家、西北边境的安定、上万百姓的安居。背着这样重担子的两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沈朗月知道长公主无事，在这里略坐坐便出宫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沈朗月看到禁军在宫内搜查捉拿景王同党，有些宫人被拷上手铐脚镣，有些还在反抗被当场诛杀。
当场诛杀之人的血液流在地上，染红了凌霜的马蹄。沈朗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底泛起一丝难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开始把杀人当作轻易之事了。
沈朗月出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沈家，而是改道去了皇陵。两年后的皇陵和两年前一样，烈日下士兵无精打采的在站岗，这里十分安静，和皇宫之内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乎夺嫡流血之事和这里毫无关系。
沈朗月熟悉的走到林欢墓前，林欢墓碑周围绿树成荫，两年前种下的树苗长高了不少。沈朗月抬手摸着墓碑上的刻字，刻字的凹痕里有覆盖了一层灰尘，沈朗月找了找身上并没有手帕，便拿起飞云剑割掉袍子下摆一角，把墓碑上的灰尘擦掉。
这两年间，沈朗月无数次想回京城看看林欢，可是西北战事一直未停歇，沈朗月不敢离开，加上即使自己回到京城，也不能带走林欢，只能让林欢躺在这个孤寂的地方。
沈朗月摸着林欢的名字，小声地说：”阿欢，我回来了。这两年，你真是小气，都不经常到我的梦里来。你不来找我，那我只好来找你了。阿欢，你不要怪我，这两年西北战事吃紧，我实在是走不开，不过现在西北战事结束了，我回京城了，这次回京，我就把你带走好不好？“
沈朗月说了许久的话，像是要诉说完这两年的思念。林欢没有丝毫回应，唯有树上的蝉鸣，细密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去。
傍晚，沈朗月从皇陵离开，回到了沈家。沈朗月刚入家门，成叔立刻赶了出来，这两年，成叔也老了不少，头发和胡子都白了许多。
成叔有些激动的看着沈朗月：”将军，你回来了。“
听到成叔的称呼，沈朗月晃了一下神，答应道：”成叔，我回来了。“
成叔激动的点了点头：”好好好，回来就好，我这就命人开祠堂，好好给沈家祖先上柱香。“
沈朗月回到沈清风的房间，从家门口一路走下来，看的出来，成叔把家里打理的很好，沈清风的房间两年都没有使用，屋子里的东西十分齐全和整洁。
沈朗月打开衣柜，找出以前沈清风的一套旧衣换上。沈朗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张脸，这副身体，已经刻下了沈清风的灵魂。
沈朗月换好衣服之后去了沈家的家祠，沈朗月来这个祠堂的次数两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可是每次到祠堂，都会让沈朗月产生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成叔把准备好的香递给沈朗月，沈朗月接过香在蜡烛上点燃，白烟袅袅升起，几排黑色的牌位庄严而肃穆，似乎在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沈朗月跪在蒲团上，虔诚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把香插入香炉之中。
成叔站在沈朗月身边，固然跪了下来，喉咙有些哽咽：”小姐，两年前将军是不是不在了？
沈朗月跪的笔直的腰忽然松了下来，成叔从小看着沈清风和沈朗月长大，除了父母之外，成叔是最了解两兄妹的人。
沈朗月轻轻的点了点头：”成叔，你是怎么发现的？“
成叔喘着粗气，似乎在压抑着心中极大的痛苦：“小姐你进门之后我看着你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可是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在祠堂又见到了小姐，那种不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只是感觉而已。”
沈朗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哥大哥两年前重伤不治，死的不是我，是他。可是西北战事容不得大哥离开，我便替代大哥的身份，一直到今天。”
成叔跪在地上大声的哭泣，没有半点战场军人的样子，成叔既是在哭泣沈清风的离去，又是在哭泣这两年沈朗月所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