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在那里待着,怎么知道那里有没有鬼啊
张畅确实被人绑架过。
只不过,绑架他的人,并不是郑老四所指使的,也不是有人要嫁祸给郑老四。
这事说起来,有点叫人啼笑皆非。
绑架张畅的,其实是几个无业青年,带头的那个,叫王山。至于绑架的理由,竟然只是因为一个玩笑,荒谬又荒唐。
说起来,恐怕张畅自己,都会觉得难于置信。
可一切就是这样。
派出所给出的结论,就是这样。
那天夜里,王山带着几个人在街面上的烧烤店里吃烧烤,喝了很多酒,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坐着掰扯,最后不知是谁,把话题莫名其妙地转到了世上到底有没有鬼这个话题上。
鬼神的事,王山向来半信不信。
鬼故事听过很多,但他自己,从来没有撞上过。
他母亲是极其迷信的一个人,小时候,头疼脑热什么的,吃药不灵,就嘴里念念有词地,替他竖筷子。
母亲的迷信,很虔诚。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什么,母亲的那一套把戏,偶尔似乎也有管用的时候。
不过,王山还是从来没有做到过像母亲那样的虔诚的迷信。
他甚至有时候会在心底讥讽母亲的迂腐。
每次听鬼故事,他都只是姑妄听之。
自己不深信,可独自走夜路的时候,又很害怕。
但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会害怕走夜路,在别人面前,他总吹嘘,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在坟堆里睡,也不怕。
“真不怕?”坐在他对面的马浩然抢白他,“敢不敢打赌?”
马浩然是个小眼睛塌鼻梁的家伙,跟王山同岁,比王山要矮一个头。
他在抢白王山的时候,拿那双小眼睛,紧盯着他。
马浩然刚刚才言之凿凿地说过,他小时候就撞见过鬼。
“那时候我,四岁多,五岁不到。那天天快黑了,我跟弟弟准备去村子最东头的那个小卖铺买糖吃,经过一个三叉路,那里无人烟,有一棵大黑桃树,当时,就是在那棵树上,我看见一个影子挂在树枝上,舌头伸得很长,毛骨悚然地,我跟弟弟两个人,被吓到半死,糖也不敢去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棵树上,曾经吊死过人的。那个场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脊背发凉。”马浩然最后总结说,“鬼是确实存在的,一个人走夜路,点子低的时候,就会撞上。”
王山反驳他,说他这是胡言乱语
马浩然被反驳,心底很不高兴。
此时,王山这样吹嘘自己胆大,更看不惯。
“我怕什么!”在他的抢白之下,王山仍是面不改色,“赌啥嘛?”
“我跟你赌五百块。”马浩然说,“就赌你敢不敢在坟堆里睡一晚,你要不敢,你给我五百。”
“这可是你说的啊!”王山向马浩然伸出手,“数钱啊。”
好像他知道马浩然数不出钱来一样。
马浩然从兜里摸出两百块钱,拍在桌子上,说,“先给你两百定金。”
“说的是五百啊。”王山没有去拿桌子上的钱。
“带着有钱没,一人借一点,我凑足五百给他。”马浩然拿目光巡视着身旁的另外几个人问。
他像是要不给王山台阶下,一定要把王山逼到坟堆里去,或者,把他的谎言戳穿。
小茜赶忙出面打圆场。
小茜是王山的女朋友,他家在青山梁子,坐在王山身边,显得小鸟依人,她把桌子上的钱捡起来,塞给马浩然说,“浩然,你收起来吧。”
她那双眼睛,看向谁,谁都会没有脾气的。
马浩然也不例外。
他把钱收了起来,说,“我就说嘛,你没那个胆。”
小茜又向马浩然看了一眼,眼神里显出一丝责备的意思。
马浩然于是也就不再挑衅。
小茜转向王山,批评了一句,“你也是,瞎闹啥嘛。”
王山说,“这哪是瞎闹。”
小茜说,“你别不信,鬼是真有的。”
见小茜跟自己意见一致,马浩然神色里不免有些得意。
王山有些不以为然地瞧了小茜一眼。
“矿井里要死人那一阵,我们那个寨子里的狗,夜里呜呜呜地叫起来,跟人哭一个样,我都还记得。”小茜说,“很恐怖的,就是现在,人们走夜路,都是避着的,不敢走那里。听说,那下面,还埋着很多人,当时没抓出来的。到了深夜里,那些少胳膊瘸腿或者面目模糊或者没有脑袋的冤魂就爬出来,四处游荡,人要是走夜路被撞上,魂就会被吸走。寨子里横死过的几个人,都是夜里曾经过那里的。”
马浩然问,“那口煤井,好像没被炸过吧?”
“没有,据说,那是为有一口没有被炸过的煤井。”小茜说,“好多煤井,就是炸过了,夜里也还有人偷着挖,就只有那一口没被炸过的,因为底下埋着的死人多,白天也没人敢去挖的。”
王山说,“没人敢去挖,那是因为孙越是个亡命徒,不是你说的这个。”
“你要不信,你今晚去试试?”马浩然说,“你要敢在那里待一晚上,我给你当孙子。”
“这有什么的?”王山说,“只是,我还没那么老,不想当爷爷。”
马浩然说,“你要不敢去,你就是孙子!”
王山冷着脸质问,“你骂谁呢?谁是孙子!”
“今天晚上,你要不敢去,你就是孙子。”马浩然毫无畏惧之色地说。
两个人于是脸红脖子粗地争吵了起来。
马浩然以前追过小茜,小茜最终选择了跟王山好,他觉得很受伤,暗地里,对王山心怀怨恨。
酒喝多了,这样的本性,就开始显山露水了。
吵着吵着,王山豁然起身,拎起酒瓶,就要往马浩然头上砸去,被小茜及时拦阻下了。
“王山,你疯了吗你!”小茜吼了起来,“喝不起,就别喝!”
“来啊”马浩然仰着脖子挑衅,“有种你就砸啊!”
这时候,要不是其他几个人跟着极力劝阻,两个人心头的怒火,可能瞬间就烧到对方身上去了。
“都是好兄弟嘛,你俩这,又是何苦呢?”
几个人好劝歹劝,终于把两个人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平息了下来。
众人于是又坐下继续喝酒。
后来,马浩然醉得趴到了桌子底下,像一滩烂泥。
王山倒还清醒。
小茜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休息了。”
王山说,“才几点啊,继续喝。”
小茜说,“还喝啊,再喝,全喝趴下了。”
“趴下就趴下,有啥大不了的!”王山举起酒杯说,“来,不醉不归。”
于是,又开了一扎啤酒。
这时候,有人又提起了先前的话题。
“小茜,你们青山梁子那地儿,真像你说的那么邪乎?”
小茜没接话,她很明显,不想再继续说这个事。
王山说,“她瞎说的,吓唬你们,我以前,就没听她跟我说过。”
小茜说,“哪里是瞎说,都是真事。”
王山说,“可我以前,从没听你说过呀。”
另外一个人说,“要真有那么邪乎,今晚,咱们就去见识见识,有没有不敢去的,有没有?”
都嚷嚷着说,“去就去,谁怕谁!”
王山盯着趴在桌子底下的马浩然问,“他怎么办?”
“一起啊,拖到车上。”
小茜说,“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王山问,“咋啦?”
小茜生气地说,“你以为很好玩吗!”
王山瞧着另外几个人,说,“你们说呢?”
另外几个人问,“去不去嘛?”
王山看着小茜,显得有些犹豫起来。
又有人说,“咱们也不用在那里待一整晚嘛。”
另一个说,“不在那里待着,怎么知道那里有没有鬼?”
“这还不简单,找个人不就行了。”
“找谁啊?”
“是啊,找谁?”
“马浩然吗?”
“他醉成这样,就是鬼来找他,他也不知道。”
“他要知道了,明天肯定不会饶过咱们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莫衷一是。
小茜一个人冷冷地瞧着他们,不说话。
最先提议那人说,“咱们把街上那个疯子送去就是了嘛。”
众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忽然又有人说,“可是那个疯子,好像好几个星期以前就不见了。”
“嗯,这几天,街上都没影儿。”又有几个人跟着说。
一个人说,“不会是他知道咱们要捉弄他,提前躲起来了吧,别看那个疯子那样疯疯癫癫的,据说,有时候也能够料事如神”
另一个说,“是啊,那疯子,据说没疯的时候,给人家算命,挺准的,神不神,你们说?”
又一个说,“那疯子,是咋疯了的?”
这问题,却谁也答不上来。
又一个问,“疯子不见了,谁去?王山,你去不去?”
王山说,“我们家小茜不让我去,不然,我怕啥。”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饶起舌来,着了魔一样,离不开那个话题。
“那谁去,谁去啊?”
“再找个人嘛”
“除了疯子,找谁啊?”
“养鱼那狗日的,怎么样”
“好啊,就送他去。”
“那房子里,就住着他一个人,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不会有麻烦的。”
“有麻烦也不怕”
“那孙子,有一回,我去偷他鱼塘里的鱼,被他用气枪狠狠地打了一枪,还好我跑得快,现在想起来,屁股还疼呢”
“这回,轮到怎么收拾他狗日的了。”
张畅就是这样,被这帮喝醉了的混小子,拿麻袋装着,弄到那个黑乎乎阴森森的煤窑里,直到第二天夜里,才挣脱了绑在手脚上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