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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关系扯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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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十点。

    一辆摩托车有些突兀地驶入郑老四家院子。

    夜里静悄悄的,远处的山尖,悬着一弯残月,那光,淡得像星子。

    周婷婷往门外一看,从摩托车上跨下来的,正是那个她极其不想见到的人——孙越,每次这个人到家里来,他心底会生出一种隐隐的不安。孙越走进屋里,周婷婷笑着,请他往沙发上坐。尽管心底不喜欢眼前这个人,可周婷婷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孙越往沙发上一坐,问,“四哥不在家?”

    周婷婷本来想说郑老四出远门了的,想想不妥,又只得据实以告,说,“感冒呢,楼上躺着的,你吃饭了没有?”

    孙越说,“吃了的。”说话的时候,他脸上那触目的疤痕像一条可怕的虫子在蠕动。

    周婷婷说,“你不要客气,要真没吃的话,我给你做。”

    孙越说,“吃了的吃了的。”

    周婷婷问,“要不要,我去喊你四哥下来?”

    孙越说,“那麻烦嫂子你了。”

    周婷婷泡了一杯茶,递在孙越手里,就转身上楼找郑老四。郑老四正在楼上大厅里拿着个刻刀,雕刻他前几天刚买回来的那个红木疙瘩,周婷婷走到跟前来了,他也不抬一下眼睛,摆弄着手里的红木疙瘩,问,“啥事?”

    周婷婷没好气地说,“啥事,孙越又来了。”

    郑老四怔了怔,放下刻刀,抬起头来,望着周婷婷,说,“这时候,他来做什么?”

    周婷婷说,“谁知道呢,肯定没好事。我跟他说,你感冒了,躺着的,见他不走,我这才上来叫你的。”

    郑老四心底清楚,孙越既然来了,见不到自己,肯定不会轻易走的,嘱咐周婷婷说,“你先下去,我这就来。”

    周婷婷下楼去了,郑老四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捧一捧冷水,洗了个脸,又拿毛巾擦了擦那一张略略有些萎靡和浮肿的脸,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下路见孙越。

    孙越见了郑老四,赶忙起身问候。

    郑老四摆摆手,示意说,“,快快请坐。”

    孙越等郑老四坐稳了,这才跟着坐下。

    郑老四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裳,说,“阿越,咱们这是多久没见了?”

    这话里的语气,孙越听得出来的,那意思是,前不久不是才见过吗,现在风声那么紧,你咋又来了。总之,那都是在责备孙越不懂事,不体谅人。不过,脸上堆着的,却是和和蔼蔼的笑意。这叫什么,这就叫笑里藏刀是吧?

    孙越一面心底那般忖度着,一面不无抱歉地说,“我知道不该在这时候来找四哥您的。”

    郑老四说,“哪里的话,我郑老四是那样的人吗,兄弟遇着麻烦了,我就躲!”

    孙越说,“四哥,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郑老四说,“这就对了嘛,有困难,找四哥。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孙越说,“四哥,这次,我真是遇着难处了。我这不是想替你出口气嘛,搞大河湾煤矿那动作,搞得大了点,惊动了县里,县的督导组来了,把大河湾那一波风浪给平了,又重新启动了对我的调查,赵兴国跟疯狗一样,追得很凶。我这不是怕真的出了事情,会连累到四哥你,那罪过就大了。我来来回回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出去避避风头。这不,正好今天晚上,来征求一下四哥你的意见嘛。”

    郑老四说,“阿越,你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我没意见,要往哪个方向,想好了没有?”

    孙越说,“云南那边吧。”

    郑老四问,“啥时候出发?”

    孙越说,“就这两天。”

    郑老四说,“这事,越快越好。赵兴国那狗鼻子,灵得很呢,别被他嗅出什么来。路费的事,要多少,你跟我说。”

    孙越说,“四哥,这次走得远”

    郑老四说,“你直接说。”

    孙越说,“少说也得十万八万的,到了那边,人生路不熟的,我还得铺路搭桥,不然没法混。见郑老四眉头皱了起来,孙越赶忙又说,这钱,算是我借的,回头在那边,搞着事情了就还。”

    郑老四说,“钱不是问题,只是,这次走了,三五年里,不要再回来。”

    孙越有些为难地说,“这个。他原本只想着出去躲一阵,风声一过,变回来,最多也就一年半载,却不知道为什么,郑老四要提这么一个要求。”

    郑老四说,“你放心,家里的老娘,我会替你照看着。”

    孙越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躲那么久,郑老四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心底的疑惑和不解,可他不想把这事情说透,只胡乱找了个理由,说,“这次跟以往不同,赵兴国肯定会一直追查下去的,张亮为了拿这事立功,知道吧?”

    当然,张亮想拿这事立功,也是确有其事,只不过,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要真是这样简单,那就好办了,郑老四哪还用这样子提心吊胆的?

    孙越气愤地说,“这都日的,我找机会,收拾他。”

    郑老四告诫说,“别再惹事,拿了钱就走。”

    孙越有些不情愿地答应,“好,我听四哥的。”

    郑老四望一眼周婷婷,吩咐说,“你去楼上拿十万块钱。”

    周婷婷黑着脸说,“要拿你自己拿去。”

    这么多钱,说拿就拿啊?周婷婷心底,又气又心疼。

    郑老四笑了笑,说,“你嫂子就这德性,别见怪啊。”

    孙越抱歉地说,“四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郑老四又说了句,“哪里的话,然后起身上楼,拿塑料袋提了十万现金下来,亲手交给了孙越。”

    孙越站起身来,接过钱去,红着眼,说,“四哥,谢了。”

    郑老四说,“咱们亲兄弟,不说这等见外的话,到了那里,万事小心,好好照顾自己。确定了啥时候走,跟我说一声,我去送送你。”

    孙越答是答应了,走的时候,却没跟郑老四说。那天晚上,孙越走后,周婷婷为了那十万块钱,跟郑老四吵了一架。郑老四一声不吭,坐着让她数落,周婷婷见他木头泥巴做的一样,骂着骂着,伤心起来,便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地从面颊上不住滚落。

    郑老四见此情景,心头软了一下,说,“好了,这个钱,以前就是人家帮着挣下的,现在人家遇着难处了,还一点给人家,那不过分吧?”

    周婷婷伤心地说,“还不过分,你全送给他得了。”

    郑老四说,“好了,再说,这个瘟神不打发走了,迟早会害了咱们的。”

    周婷婷以为,郑老四这是在强词夺理。

    郑老四说,“黄小雨是让他给害了的。”

    “黄小雨死了?”周婷婷脸色霎时变了,歇了好一阵,才说,“这又跟咱们有啥关系?”

    郑老四说,“没关系,到时候,他一口咬定说,是我让他做的,咱们脱得了关系?最主要的事,现在刘国梁不是要调市里面去了嘛,有人想拿前几年孙越矿井上那个事情做文章,搬到刘国梁,孙越要离开,到时候真出了啥事,那我这背后,不是没有靠山了吗。比起这个事,十万块钱算得了什么,你就别心疼钱了啊。”

    周婷婷说,“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迟早你也要遭到报应的。”

    郑老四说,“我没让他做这些。”

    周婷婷说,“可你跟他扯一块,就是扯不清了。”

    郑老四不说话了,他哪里又希望发生这些事情呢,都怪孙越,做事没分寸,才闯出这些祸事来。好在,黄小雨失踪这事,被黄虎糊里糊涂地了结了。不然,给钱不说,郑老四还得替他擦屁股。

    想到这些,郑老四心底,越发不是滋味。

    那天晚上,郑老四送孙越走,在院子里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他,“黄小雨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孙越说,“埋了。”

    郑老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啥?”

    孙越又重复了一遍,“埋了。”

    郑老四一跺脚说,“又杀人,你要做下多少孽?”他早已知道,黄小雨失踪一案,定然是孙越所为,却没料到,黄小雨已经死了,郑老四让他给张亮找点麻烦,却没让他去杀人。

    孙越说,“四哥,这是个意外。”

    原来,孙越绑架了黄小雨以后,把她藏在河滩上,湖南人搭建的临时工棚里,后来见色起心,控制不住兽欲,竟然把黄小雨强奸了,黄小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咬舌自尽了。

    郑老四问,“尸体埋在哪了?”

    孙越说,“肯定没人找得到的。”

    郑老四又重复了一遍,“埋在哪了?”

    孙越说,“就在工棚旁,鱼池子底下。”

    那块地,还是郑老四家的,有个湖南人打算在那里养鱼,半年前就租出去了。那几天,正好在挖浴池,现在,那池子已经打上了水泥。孙越把黄小雨埋在那底下,自然不会被人发现的。只是,无缘无故地害了一条人命,郑老四心底,始终很不是滋味。

    郑老四呆呆地望着孙越骑车走远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早该跟孙越断绝往来了的,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像随后周婷婷说的那样,扯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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