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十年自由、两颗子弹,欠他的,已还
小何与纳吉回到了他们下榻的石屋,小何诱哄纳吉去洗澡换衣服,他亲自去替她验货,纳吉有点害羞,更多的是欣喜,她紧紧拉住小何的手,表示自己一定不会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小何心里苦逼,面上与纳吉虚与委蛇,声称他不会吃醋,还不忘强调他一定努力锻炼身体,给予她一辈子的幸福。
纳吉闻言羞涩一笑,乐呵呵地放他离开,小何一离开她的视线就立马变了脸色,他是男人,与纳吉春风一度不算吃亏,可苦就苦在纳吉那方面需求太过旺盛,要不是他为人机灵,想要爬纳吉床的男人又多,他干脆与那些人做了交易,一来巩固他的地位,二来有人给他当耳目,他能够保全自己不被人发现他是卧底的身份。
小何去了隔壁关押人的石屋,他找了借口打发守候在门口的看门下属,他推开铁门进去,两名队员一见到他就露出兴奋的光彩,他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过于激动,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两瓶补充能量的饮料递给他们,一边替他们松绑,一边大声说着训话。
等两名队员恢复了一点点力气,他压低嗓音告诉他们,“这村子处处透着古怪,这里是地形图,是我昨天晚上自己手绘的,你们将就看一看,你们动作小心点,不要再被袁山的人抓住,我需要拖住纳吉,你们去找队长,或者想办法搭救其他被挑选的队员,他们挑选我们不是带回去当苦力,而是当试验对象。”
试验对象,试验什么,他们心照不宣。
两名队员目光一紧,严肃地点头,“知道了,我们见机行事,小何,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小何又把藏在衣服里的短枪递给两名队员,自己先走向门口,确认左右无人,他示意他们快速离开,两名队员提高警惕,默契十足地离开了这座石屋。小何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里,他若无其事返回。
距离客人下榻的石屋三百米的地方,颜雉主仆被人带进了一处装潢不错的宽敞石屋里,有人立在厅里陪着他们,门口也有人候着,有仆人端来了两杯香茗,还有茶点,示意他们尽情享用。
颜雉默默打量这里的环境,墙上挂着壁画,古色古香的装潢,桃木家具,桌案上摆着精美的雕刻摆件,这些摆件的雕刻手法一看即是出自颜氏家族,美轮美奂,匠心独运,雕刻本领不比颜氏家族主脉差。
老颜瞄了瞄茶几上的褐色的茶水,吞了吞口水,忍着没喝。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没有弄清真相前,他们最好暂时按兵不动。那个中年男人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何况此人还是一位毒贩子。
颜雉打量完毕,扭头看向茶几上的茶水与吃食,他顿觉口干舌燥,伸手就要端起茶杯,“小少爷,我来。”
老颜先他一步端起来茶杯,颜雉不以为意,他在家里被老颜伺候惯了,于是收回手坐等,孰料下一秒老颜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泼洒在地砖上,发出哗啦啦的刺啦声,颜雉目光陡变,立刻瞧出来不一样的名堂。
茶水有问题。
他刚才看到老颜快如闪电的双手在茶水里沾了沾,老颜常年跟随在爷爷身边,自有一套生存的本领,爷爷去世前曾叮嘱过他,若是不得已外出,表哥无法陪同的情况下,一定要把老颜带着。
颜雉虽然对人心不太提防,但他知道普通茶水落地绝不会发出刺啦声,又不是滚烫的开水,所以以此推断,茶水有问题。他还以为那个男人是真的看在他们是颜氏家族主脉的人捧他们为上宾,原来是要变相的毒害他们,甚至要软禁他们,恐怕立在厅里的这些人,还有守候在门口的那些人,一旦见情况不对就会硬来。
思及此,颜雉立即拍桌子大骂老颜,“老颜,瞧你!端个杯子都端不稳!回去后你还是趁早退休算了,你看看你,都把我裤腿弄湿了!”
老颜有眼力见,忙不迭站起来道歉,“对不起,小少爷,我刚才手抖了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找裤子换——”
立在一旁的人笑着上前打圆场,“不要紧,不要紧,小事一桩,我再让人重新端一杯过来。”
颜雉打蛇随棍上,“麻烦给本少爷找一条裤子来,颜色无所谓,能穿就行,这大冬天的,黏在身上湿哒哒的,怪难受的。”
那人点了点头,“没问题,请您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找。”
颜雉随即使了一个眼色给老颜,老颜会意,“我也跟着一起去吧,我知道我们少爷裤子的尺寸,省得到时候再跑一趟。”
那人犹豫了几秒,之后又同意了。老颜即刻跟了上去,离开了这间古色古香的大厅。
古村落最大的一栋石屋。
霍敬西与雷潇潇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房门外有四个人守着,三面都是实打实的石块堆砌成的墙壁,他们插翅难飞。
雷潇潇环顾四周,一张床、一张圆桌、两个凳子,一条长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她收回视线,偏头看向霍敬西,张嘴,无声,问他,“怎么办?”
霍敬西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答,“等。”
外面露出来的是四个人,然而暗处呢?他与潇潇没有防身武器,他们的双拳难以抵挡这些人的武器,强行冲出去只会自投罗网,而且他与袁山达成协议,照目前看来,袁山暂时不会对他们乱来,他只是无法保证二哥有没有事。
袁山口头答应放人,不代表他先前没有对二哥乱来。
雷潇潇懂他的意思,她微微点头,她知道要等什么,等宋楚儿过来,等待其他人的救援,到时候他们可以里应外合。
十五分钟后。
小何救走的两名队员与老颜意外碰到一起,三人一起相约行动,先去救了颜雉,四人汇合后小心隐藏行踪,东躲西藏去挨个翻找关押霍敬南的地方,没想到没找到霍敬南,意外发现了关押霍敬西与雷潇潇的石屋,四个人声东击西解决了看守的四个人,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人。
颜雉找到霍敬西,就等于找到了主心骨,“表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霍敬西低头浏览小何画出来的地形图,同时对比颜雉拿出来的鬼画符地形图,他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你们看这里,一个高一个低,这里一定有地窖,或者暗室,我们不妨直接去这里看看,说不定能够找到二哥。”
六个人达成一致意见。
当霍敬西一行人赶到此地时,恰巧看到宋楚儿从半空中跳跃落地,嗖地一下跑没了影子,进入了类似祠堂的石屋里。
颜雉惊呼,“二表嫂已经到啦?!”
雷潇潇讶然,急匆匆地跟了进去,霍敬西等人见状,陆续追了进去。宋楚儿跑来此地,一定是跟着袁山过来的,那么霍敬南肯定被关押在这个地方。
雷潇潇等人跑进祠堂里已经晚了片刻,他们进来时已经看不到宋楚儿的踪影,雷潇潇大声喊人,也无人应答。雷潇潇急得团团转,“三哥,你说楚儿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霍敬西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处犄角旮旯,“阿雉、老颜,你们过来帮忙看看,这里有地下暗室。”
“地下暗室?”
“表少爷,我来看看。”
一老一少分别走到一边观察,祠堂不大,四四方方,中间镂空,四周都是柱子,可谓一目了然。
“你们在找什么?!”
十分钟后,大部队人马找了过来,易江南与陈岷、张放等人先后奔进来,同时还有霍阙的四名保镖。
霍敬西与雷潇潇等人看见易江南,绷着的心弦蓦然松了几分,呼,他们有救了,外面的局势肯定控制了下来,随后他们又脸色一变,楚楚还在下面。
霍敬西拿出两幅图给陈岷等人看,人多力量大,人多智慧多,时间紧迫,下面的情况不知如何,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易江南对比了两幅图,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这么说,这里是颜家分支的地盘?”
霍敬西颔首,“没错,大帽山就是颜家当年的分支迁徙进山定居的地方,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我们接收到霍一发来的卫星讯号,大帽山其实就是大周山,不过这里已经与其他省接壤,属于中间地带。”
颜雉吃惊,“卧槽!那我们署名大帽山?浪费我们时间!”
“阿雉,专心点。”这地方毕竟与颜氏家族机关有关,霍敬西不懂这些,术业有专攻,颜雉主仆最适合现场摸索寻找。
颜雉吐了吐舌,扭头继续在墙壁上摸索,他就不信了,他找不到地下暗室的入口,那简直对不起他颜家接班人的称号!
陈岷插话,“袁山怎会知晓此地?祭祀台圆形坑里的一堆白骨会不会是袁山的杰作?他与你们颜家分支有深仇大恨?还是你们颜家分支有这种恶俗,背叛族里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什么白骨?”
老颜手中动作一顿,面色剧变,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地下暗室。
宋楚儿一直追踪袁山至此地,地下暗室里有火光,通风条件差,随着越走越深,还有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以及一丝丝的血腥味。宋楚儿眼皮直跳,她咬紧牙关,但愿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南哥,你一定要没事,你一定要安然无恙,袁山怎样欺负了你,我就替你怎样收拾回来!
过了转角,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还有一阵铁链撞击墙面的声音。宋楚儿直觉不妙,双手一伸,左手枪,右手金刚伞,“袁山,给我滚出来!”
往前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宋楚儿睁大眼睛,打量前方的环境,当她看到被绑在墙上,满身鞭痕的霍敬南时,她霎时睚眦欲裂,喉头窜出血腥味,扑地一声,喷出一口血。
霍敬南听到了动静,费力地掀开眼皮,眼睛被血迹黏着,视线模糊,他看不清来人,却不妨碍他的听力,他的嗅觉,下一秒,他动了动身体,铁链晃荡,他嘶哑地吼出一声,“楚楚——”
宋楚儿瞬间飙泪,声嘶力竭叫喊,“南哥——”
她双脚一动就要扑过去,却在下一刻硬生生顿住脚步,袁山从霍敬南的身后绕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枪,他指着霍敬南的太阳穴,朝宋楚儿冷笑,“小丫头,你再往前来一步,我就打爆了他的头。”
宋楚儿深呼吸,冷静,一定要冷静,这节骨眼上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省人民医院,高级病房区。
安冉冉被陈岷与张放带进走廊最里端的一间病房,安冉冉一踏进病房就看到躺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霍敬南,她一瞬间就红了眼。
霍敬南左胸口、右大腿各中一枪,左胸口那一枪被他挂在脖颈间的半块佩玉所挡,右大腿没能幸免,伤势虽然不算太严重,但毕竟是枪伤,况且他当时还与袁山恶斗了一番,身上多处擦伤,还有少许骨折,来自北城的主治医师下了死命令,必须卧床休养一年。
霍家的保镖替张放三人带上了房门,关门声惊动了小憩的霍敬南,霍敬南掀了掀眼皮,睁眼看向来人,眼里闪过失望,他刚才又梦见楚楚了,他还以为她回来看他了。
张放与陈岷面面相觑,他们把霍敬南眼底的失落看在眼里,心里也颇为同情他,暗忖小楚儿到底去了哪里,宋晟大师为何一言不发把人带走。
霍敬南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安冉冉,眼神就像看待一个陌生人那样,没有任何关系,“十年自由,两颗子弹,安冉冉,我欠薛云峰的,已还,以后各安天命,你走吧。”
十年自由。
他二十二岁与老爷子吵架,一气之下跑去了安城入职缉毒队,一待就是十年,这期间他不是没想过回去,奈何他欠了薛云峰一条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欠人一命,自然用余生来报答。
两颗子弹。
袁山射出的两枪,楚楚替他挡了一枪,他替安冉冉挡了一枪,楚楚生死不明,如今又凭空消失,他替安冉冉挡的那一下,他亲眼目睹了楚楚眼里的失望。
“霍大哥——”
安冉冉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她再也没了接近他的借口,再也不能待在他身边,他欠她哥哥的,确实两清。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的安冉冉,此时此刻后悔不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泪如雨下,失声痛哭,就连道歉这两个字都无法说不出口,说道歉还有用吗?没有用了,是她自己一开始打错了牌,不该鬼迷心窍答应袁山的提议,否则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走?嗬,走到哪里去?”张放上一秒给安冉冉解开手铐,下一秒又替她铐上,“老霍,安冉冉与你,还有薛云峰的事情已经全部理清,可她欺骗我们缉毒队与刑警队的事没完,她需要承担应有的法律责任。”
陈岷在一旁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大串词,言下之意即是安冉冉与袁山勾结,使安城缉毒队与刑警队陷入危险局面,责任重大,事实摆在面前,不容狡辩,需要法庭审理判决。
霍敬南没精力理会这些事,他收回视线,看向窗外,“我父母已经替我辞去安城缉毒队队长一职,这些事你们不用和我具体说明,张放,陈岷,你们自行处理吧。”
安冉冉闻言,再也哭不出来,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
一个月后,霍家人亲自飞来中南省,特地来替霍敬南办理转院手续,霍家人办事速度快,做事麻利,不到半小时就把所有的事宜打理好,之后一行人直接推着霍敬南乘坐电梯来到楼顶,他们搭乘直升飞机飞往本省机场,改由私人飞机飞回北城。
霍敬南被接回北山别墅霍家大宅静心调理休养,每天都有专家医生前来例行问诊,蒋成邺一行人只要有空也往霍家大宅跑,即使不被霍敬南待见,他们一群人也挤在霍敬南的房间里插科打诨,专门负责陪聊。
蒋成邺一行人都提前商量好了,在霍敬南跟前绝口不提宋楚儿,奈何马有失蹄,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谈起往事,每一次不小心说起宋楚儿,房间里的气氛猛跌至冰冻,好半晌才能渐渐缓和。
霍敬南心里有数,他不想大家小心翼翼顾虑他的心情,这群发小打他、骂他、说他都可以,这样,他心里还能好受点。
他嘲讽一笑,“楚楚离开与你们无关,你们用不着这样,就算你们故意不谈她,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她,你们不用故意陪笑脸,这是我的原因,这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八大山古村落一事,蒋成邺等人皆已知晓,几个大男人曾私下里讨论过,换谁在那种二选一的情况下都会犹豫几秒,一个是不顾危险前来营救的亲密爱人,一个是救命恩人的妹妹,即使救命恩人的妹妹道德底线差,也不能听之任之,不去救她。
季开阳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床尾的沙发上,“二哥,小师父一定伤透了心,爱情面前,女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二哥选择救安冉冉,你做出选择的一瞬间,你就输了,输了小师父对你的信任。”
爱情面前,女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霍敬南沉默咀嚼这句话,意思浅显易懂,他不是不明白,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以为事后解释,楚楚能够体谅他的用意,算来算去,他算错了一点,楚楚是女孩子,她也会吃醋,在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他舍弃了她的安危,同时也舍弃了她对他的期望与信任。
道理谁都懂,真正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大多数女人都是感性的,他的楚楚也不例外。
蒋成邺瞥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季开阳,暗示季开阳别再雪上加霜,他咳嗽一声,看向沉默不语的霍敬南,“二哥这样做固然对不起楚楚,但是却直接斩断了与安冉冉的联系,之后他不用再背负薛云峰施加的压力,背负一条人命不是儿戏,二哥肯定与楚楚说过这件事,他相信楚楚能够谅解她,所以他才做了这样的选择,楚楚现阶段无法原谅他,以后她想通了,自然会谅解二哥。”
“可是事实你们看到了啊?小师父还是走了,她若不是太过伤心,不至于走的悄无声息,也不至于不接我们任何人的电话,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伤在哪里,有没有生命危险——”
说到此,季开阳红了眼眶,语带哽咽,背过身去。
郁风是医生,他在脑海里描摹当时的场景,哪怕宋楚儿身手再好,也少不了皮肉伤,怕就怕,不仅仅是皮肉伤,要是伤到关键部位,那事情就棘手了。宋楚儿是针灸传人,她扎针,抑或是给人推拿按摩,她都需要用到她的手,动用胳膊、手腕的力量,一旦伤到这些部位,将会影响她的后半生。
如此耀眼又极具天赋的一个女孩,一旦伤及根本,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天之骄子的霍仁泰跌入冰窟,双腿不良于行,以至于他性情大变,还曾一度得了抑郁症,甚至自杀未遂,遇到宋楚儿后有了好转。
如果那丫头——
郁风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但愿不是他想的这样,他希望这孩子一切安好,她若不安好,霍敬南无法安好,那么他们这些人也会良心不安。
“或许不是楚楚主动提出离开的,宋晟大师不也去了桃源?宋晟大师一定有不得不带她走的原因。”
“即使有原因,那么也没必要一声招呼都不打啊?你看,敬西哥也没能联系上宋晟,所以我认为是小师父提出要离开的。”
蒋成邺与季开阳争论不休,郁风没插话,易江南没吭声,躺靠在床头的霍敬南心如死灰,楚楚,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有怨言,你为什么不亲自来我面前打我、骂我——
楚楚,我想你。
半年后,霍敬南的身体恢复健康,他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离开家里,满世界疯狂寻找宋楚儿,湖城、安城、港地、篷布、南境,甚至又去了一趟八大山,奈何宋楚儿就像凭空蒸发一样,找不到她的踪迹。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会仰望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时候,他孤独一人,苦苦寻找心爱的女孩,心里的苦涩快要溢出来,他的心无处安放,心心念念的人何时才会出现,何时才能回来,哪怕回来揍他一顿也行,向他提出分手也行,这样他还有挽救的机会。
楚楚,你到底在哪里。
四个月后,霍敬南回到了安城,他从帝景城公寓物业管理处出来,手里拿着律师寄来的文件,双腿犹如灌了铅,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公寓,坐到沙发上,望着茶几上的文件出神。
过了好久,久到他的眼睛酸涩,他才打开文件,他从牛皮纸袋里取出一个本子。
离婚证。
手里的本子烫手,他双手抖得厉害,那一年八月底,他与她签订婚前协议,协议规定他们只是契约婚姻关系,他们领证只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危,把她合理纳入他的户头下,同时签订了离婚协议,协议约定,三年后,时期一到,离婚证书自动生效。
时间过得好快,竟然已经三年了吗?他与她相识三年了吗?三年期限已经到了吗?
他眨了眨眼,豆大的泪珠落在黑色玻璃茶几上,须臾,湿透了牛皮纸袋,他伸手捂住脸,不愿再看,也不想再看。
又是一年春。
清明前夕,霍敬南再次踏足湖城,他照旧先去了老街,宋晟祖孙俩人照旧杳无音信,宋家老宅门前落锁,墙垣上的藤蔓探出头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缀满枝头,绿意盎然与古朴斑驳相互映衬,只可惜满园春色无人归。
天下之小,小到霍敬南每天都能遇见巷口卖花的老奶奶,天下之大,大到想要查询一个人的踪迹难于登天,何况对方还故意隐匿踪迹。
凭借霍家的人脉却还是无法找到她,北城九大豪门该帮忙的人都帮了,海陆空各路站点也关照了一番,霍敬南没辙,他只有选择最原始的办法,守株待兔,堵她清明节回来拜祭过世亲人。
她在时,他没能及时珍惜,她走了,他却苦苦追寻,个中滋味,罄竹难书。
在老宅门前逗留了许久,直至胃部传来抗议,他才转身离开。
傍晚,宋家老宅被人从外打开,来人刚踏进院门就被叫住,“请问,您知道宋老先生一家人去哪了吗?”
来人转身看向问话之人,眼睛一亮,好一位俊俏小伙子,她只把对方当成前来算命的客人,“小伙子,宋老一年到头不着家,你还是别等了,清明节也不一定回来,往年都是我帮他们家洒扫代为上坟。”
霍敬南过目不忘,一下子就认出对方是宋楚然家的佣人,廖芸一事,他跟随宋楚儿去过宋楚然家,对方显然没有认出他,也是,将近三年时间过去,他早已不再是安城缉毒队长。
“听说宋老先生有一孙女,她清明节也不回来?”那一年清明,他来湖城找她,与她一起去祭拜她外婆,目睹了悬棺一景,还与她一起栽种树苗,昔日相处情景浮现在脑海,往日一幕幕如今再回想起来,只觉就在昨日。
老阿姨听他提起宋丫头,笑容微收,摇头一叹,“前几年小楚儿都回来的,近两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消息也没有,我们家侄儿都没能联系到她,听说还休学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哎。”
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霍敬南礼貌告辞,临行前,他留下联系方式,留了一个假名,既然她有意躲着他,那他就迁就她。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属于他的那一盏至今下落不明。
他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如果有如果,当初何必当初,即使时光倒流,他或许还是那样选择,只不过会及早与她说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也用不着苦熬两年始终等不到她的消息。
那样一个鲜活灵动的姑娘,如若不是情深至此,也不会在最后关头替他挡了一枪。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起初,她放肆的喜欢给他措手不及,等他察觉情根深种时,他回头再看,原来他的一切反常不是不爱,而是克制。
翌日。
霍敬南去了湖城乡下,悬棺所在的龙头崖,当他看到他与宋楚儿一起栽种树苗前那束熟悉的黄色小球菊时,他心头蓦然一紧,即刻环顾四周,可是哪里有她的影子?
“霍队长,这种菊花能保持一个月不凋零,五块钱一支,便宜又好看。”
她言笑晏晏的模样还飘在脑中,他不会认错,他有感觉,再加上从菊花外观程度判断,一定是这丫头回来过,或许与他误差一小时,也或许就在刚才。
他激动的心情倏地一凉,龙头崖地方大,悬棺虽然多,但是很难偶遇一两个来往拜祭的人,漫无目的寻找费时费力,他干脆大步朝山下走,山下有户人家,当年宋楚儿特地从农户家里借了铲子,如果她来过,农户一定会知晓。
步履匆匆回到山下,霍敬南找到了那家人,那家人的柴门关着,院子里没人,房屋的门也锁着,院子里还有土鸡在吃食,想来不会出门太久,他耐心地坐在柴门口等候。
日落时分,他等来了农家的主人,还是那一年看到的那位中年妇女,他客气地打听了一番,奈何得到的回应却令人失望。
她没有回来过。
霍敬南谢过对方,返回停车的地方,她没亲自来?她请人代为拜祭?宋楚然吗?不,宋楚然已经出国读书,那么或许就是宋楚然的家人。
希望变成失望,霍敬南坐在车上,眺望远处山水,久久未语。
小丫头,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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