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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何为所需,何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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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我大概知道夏辉老师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了,毕竟连我自己都清楚……我真的是很奇怪对吧?”

    一边不太熟练地处理着鸡肉,沐一边苦笑着接上了我的话来。她将肉块下到锅内烹煮,接着调大火舌,而这个过程倒是非常娴熟的模样;做完其它步骤后,沐又重新开始准备其它的食材,同时也继续说道:

    “爸爸妈妈……他们很早就离开了我,但是并不是一起走的;爸爸最先离开这个家,而之后妈妈也受不了了,所以她选择了自杀,就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孤零零的一个人……”

    将胡萝卜切丁,一并下入锅内,填入调料后重新扣上盖子;兴许是为了冲洗一下这冲人的血腥味,沐在水槽旁洗刷了起来,像是受了伤似的任凭血液混合着水流滑落,那副模样让我想起三年前的自己,尽管只有一瞬间。

    “你之前说过,我像是富婆是吗?其实不是那样的,夏辉老师;而且我的爸爸妈妈也并非什么很能赚钱的能人,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家里的条件并不好,连学费都成一个问题呢……”

    解下围裙后,沐平淡的继续说着自己家庭的事情,按理来说这似乎有些很私人,但是既然她本人愿意告诉我的话,那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而我也像个喜欢听故事的小孩子一样,只是安静且专注的继续听沐说了下去:

    “那时我总是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就连云也滞留似的无动于衷……爸爸和妈妈也经常吵架,令我感到恐惧无比,缩在被子里面不敢出来,度日如年……”

    调低火候后,沐打开冰箱拿出了两罐饮料递了过来,而我虽然没有看过这个牌子,但仅从包装外观上就可以看出来这是酒精饮料,于是略微皱了皱眉头,看着无所谓表现的沐,不禁开口提醒道:

    “我倒是可以,但是你还是未成年吧?酒的话没问题吗?这东西百害无一利的……”

    “没关系的,度数不是很高啦,这只是啤酒而已,而且不止是用来喝的,我也不是很喜欢喝这东西就是了。”

    说着,沐将饮料开罐,倒入了锅内些许,然后将剩下的部分一饮而尽,深深呼出一口气来;见状我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同样打开拉环喝下,有些许小麦的香气但并不多,实际上确实非常寡淡,对于我来说就像格瓦斯似的,没有什么很冲的味道。

    “嗯……我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哦对了,爸爸妈妈吵架……现在想想能吵架也算是一种奢望了,毕竟他们都不在了啊,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之后又连续开了几罐喝的有点醉醺醺的缘故,沐的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说话也开始渐渐不太在意措辞了起来;将身体倚靠在橱柜上,明明室内温度还没到热的程度,她也直接半脱下了外面的衣服,擦起了汗来。

    “虽然那段时日过的很煎熬,但很快我就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我至今都还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午后,爸爸发了疯似的冲进屋内,兴高采烈的喊我和正在做饭的妈妈过来……接着他就拿出了那个改变了整个家的东西……”

    讲到这里的时候,沐出神地愣住了,到嘴边的饮料也没有继续喝下去,只是犹豫不决地放了下去,沉默了几秒钟后,她好像醒了些酒,才终于继续说道:

    “我想夏辉老师应该隐隐约约有猜到吧?爸爸他带回来的东西,是彩票哦,双色球大奖,金额高达23亿,对于当时的我听着就像天文数字一样呢;全家再三确认和电视上播报的号码无误后,爸爸就辞去了工作,当晚请我们吃了一顿奢靡无比的晚宴……”

    现在我可以明白,为什么沐之前会和牛老板谈到彩票的事情了,原来是暴发户啊,说实话彩票中奖这种事情我是从来没有想过的,而当中奖人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坦白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感到不真实了起来。

    “很像是普通人突然有钱发达后会做的事情吧?但是当时的我和妈妈却只是沉浸在其中而已……觉得日子的转机终于来了,连老天爷都在眷顾我们家……是啊,明明应该很美好才对……为什么之后的事情会变成这样……?”

    大约是为了压制激动起来的情绪,沐仰起头来又继续饮下酒精饮料,或是愤怒,或是悲痛,无论如何她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却不像之前在医院那样脆弱,似乎早已习惯般,只是下意识的表露出来,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兑奖后的第二个星期……爸爸说要出去和一个老板谈生意……之后就永远离开了我和妈妈的身边……他在开车回来的路上被卡车侧翻碾压……没有任何救治可能的就那样离开了……失血过多……在医院里面被正式宣告了死亡……”

    “……节哀……”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样人生的大起大落,即便是成年人也难以忍受,更何况当时的沐还只是小孩子吧,眼里最重要的事情并非是那些钱,而是自己的父母,对此我深有体会,就如同九年前的那场火灾一样。

    “妈妈经常和爸爸吵架……我曾经以为是她讨厌爸爸;可是爸爸离开的那天,妈妈却比谁哭的都要厉害……尚且年幼的我不明白,而如今才知道,那只是妈妈深爱着爸爸的证明……”

    到这里,沐她终于忍不住了,眼泪被强硬地挤出来,然而却没有放声哭泣,只是哽咽着,竟然笑了出来,歪仰着脑袋自暴自弃起来:

    “再之后……妈妈大概是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吧,有一次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什么药,告诉我是可以变得聪明的糖果,其实就是想要和我一起去死……但是她最后却没有那么做,而是抱住了我痛哭起来……之后又陪伴我过了好多好多年……”

    是因为不想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吗?我想原因大概不是那样,否则就不会一开始去弄那些东西给沐吃了,如果要解释的话,大概只有那本自内心的“母爱”才可以证明吧?毋庸置疑的,沐的母亲依然深爱着她。

    “可是即便如此……最后在三年前……妈妈她还是放弃了……我不知道妈妈究竟是出于怎么样大的决心才会选择割腕自杀……那怎么想都是很痛的一件事情吧?大概是真的绝望后才会那样去做……是对抚养我绝望了吗?哈哈,所以我才不想去想以前的事情呢……”

    三年前吗?我感到有些意外,沐所说的这个时间点有些太特别了,因为也正是在三年前,我造成了震惊新海市地下的集会血案,而那件事的理由如今只剩下我知道,对于沐来说恐怕也是如此吧?她的母亲自杀的那一天。

    “现在你知道了吧?夏辉老师,为什么我之前会说,宁愿不要钱,也想要爸爸妈妈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我会讨厌彩票?因为是那个东西让我的家从此四分五裂……让我被那些亲戚所沾染……所有人都为了钱……而我只是个学生而已……我能做到什么呢?”

    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可以明显从沐身上感受到那样的气息,说来也是非常奇怪,就像是小家伙所说的“气味”那样,偶尔我也会有隐隐约约这样的感觉,以前都把它当作直觉看待,只是现在的话,有些奇怪了起来。

    “看吧,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提及的过去,会被深深伤害到……安眠药也是如此,在睡不着的夜晚里面,没有它来麻痹自己会让我非常痛苦……因为是夏辉老师……所以我才会说这些,因为是你的话……我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心……”

    说到这里,沐似乎恢复了平静,正视着我放松了下来,然后又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锅内,看上去似乎已经差不多该到下一个步骤了;她打开盖子浅尝了一下汤的味道,又继续做了起来,也同时说道:

    “好啦,我过去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放心好了夏辉老师……这些都是我自愿告诉你的,所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毕竟我们现在要放眼当下不是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等下先吃饭,然后再让那孩子帮忙吧?”

    “这个……沐,实际上小家伙她有些不舒服……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没关系的,夏辉,沐姐姐……”

    唐突打断我说话的声音源自背后,几乎令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而才发现矢车菊她居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的旁边来;尽管面色依然不太好,却是在强撑着说话,装出一副没有关系的样子开口道:

    “矢车菊都听到了喵……很抱歉,夏辉……很抱歉,沐姐姐……矢车菊之前对你有成见……所以矢车菊会帮忙的喵,不是出于夏辉的请求……这一次,是真的为了沐姐姐……”

    说实话我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明白小家伙她在说些什么,但是沐反而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于是她便笑着走到了矢车菊的面前蹲下,温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而明明什么也没有多说,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般,令我捉摸不透。

    “那算什么?你们女孩子之间才明白的暗号吗?”

    “谁知道呢,夏辉老师,你可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啊,当然是另一种意味上的……玩笑也不宜开太多,对吧?”

    话已至此,那股缠绕在我们头顶的微妙氛围终于算是消失殆尽了,而很快沐也做好了晚饭,是风味非常独特的一顿美食,对比往常只吃盒饭的我来说确实如此啦,当然也没有忘记正事:

    “‘气味’的话,矢车菊已经记在脑海里了,接下来只要等沐叔叔带来遗嘱的原件,让矢车菊对比一下就好了喵。”

    看着小家伙努力的模样,我不由得轻轻笑了出来,这种时候她就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人了,毕竟那灵动的猫耳和尾巴也确实如此独特,只是这些话我肯定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既然如此的话,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今晚就住下来吧?反正这屋子平常也没有人住,就我一个人的话多少有点冷清呢,对吧?夏辉老师?”

    “我倒是随意就是了……”

    “不行!矢车菊要和夏辉睡在一起!沐姐姐你多大的人了,不能再和夏辉挤在一起了!”

    于是乎最后,在轻松惬意的闹腾中,我们决定留下来过一晚,只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呃,该怎么说呢,三人各自分了一张床去睡,也真亏沐的家里面能有这么大的空间,不然估计我就要打地铺了。

    “嗯……大户人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阳台的风都充斥着一股奢华气息啊……”

    深夜,我自言自语着独自一人倚靠在外面,看着新海市迷眼的夜景不自觉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同时也在努力联想着今天所得到的情报,试图整理出一些蛛丝马迹,而很快却又有了另一个可怕的猜想出来。

    “……喂,卅警官?你还没睡吗?我有个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方便吗?”

    “夏辉老弟?臭小子,你不会是又想发什么疯癫去惹事了吧?你给我发的那些混混已经在找了,还是说你又给我弄了业绩过来?”

    为了确认这个猜想,我联系上了卅警官,而莫名其妙的就挨了一顿骂,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所以我也就没放在心上,而是开口说起了其它话题来:

    “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下很久以前发生的一起车祸案,死者是一名当时不久前中了双色球大奖的男性,也就是沐的父亲,看看他当时的社会情况如何,以及三年前一宗割腕自杀的女性案件,也就是沐的母亲。”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的案情有蹊跷在里面?”

    该说不愧是卅警官吗?只是简单的说几句就能捕捉到我想要表达的事情,而在确认了这件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个猜想来:

    “失血过多而亡,在车祸案中属于比较模糊的一个概念,大部分是以严重外伤和颅脑损伤为主的死因;至于沐的母亲,情况就更为特殊了一点,自杀可能是真的,但是理由呢?既然如此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最后要选择自杀?”

    我继续说着,却感到嘴唇都在发抖。

    “也许是因为对‘某些事情’的真相所绝望了?这份绝望足以盖过对孩子的爱?沐告诉我自己宁愿不要钱,也想让父母回来,何为她所需要的东西?为什么她的父母会放弃这个东西?答案只有‘爱’,而促使这一切的恐怕是——”

    沐的父母,是被陷害的——在我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我和卅警官都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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