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花朵凋谢之前（下）
这些时日以来，我很少像现在这样去仔细观察过冬警官，实际上来说，我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叫什么，只是由衷的相信他是一名好警察，为了保护人民，为了保护矢车菊而努力，直到现在也亦是如此愿意去这样相信。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卅警官告诉我联系不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当我在这个罪恶的码头看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更多感受到的并非是安全或者放下心来，反而是生出了更多的疑虑和不解，以至于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戒心。
“嘿，别那么紧张，放松下，别拿枪指着我了，那很危险的。”
虽然冬警官他嘴上这么笑呵呵的说着，但是我却并没有那样做，只是继续手持着冲锋枪保持警惕，尤其是在不能够确定附近是否真的安全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别他妈废话！我要的是理由！不是搪塞的垃圾！”
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喝止住了冬警官的脚步，而他则在短暂的震惊后恢复了平静，终于开口说道：
“唉……要我从哪里开始解释给你听呢，好吧，简单来说就是我在巡逻的时候被这帮歹徒给袭击了，通讯器和手机也都损坏了，本来是想先联系你和老卅的，但是却看到了矢车菊那女孩被劫持了，就一路追踪过来救下了她……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对吧？”
他一边自顾自的说着，一边还向搂抱着的矢车菊那小家伙投去了认同的问话，然而她却并没有回答，只是瞳孔黯淡无光的缩着，那副模样可怜到了极点。
“是吗……？是这样啊……抱歉我误会你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便笑着微微放松了一下肩膀，接着继续说道：
“那看来冬警官你还真是宝刀未老啊，一个人就敢冲进这些训练有素的叛徒堆里面开枪，居然还成功救下了小家伙，也算是为沐报仇雪恨了，相信事情结束后肯定会给你记一功的吧？”
“哈哈……夏辉先生你言重了，这都是我该做的事情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想任何一名称职的警察都会那样去做的——”
然而就在这一刻，还没有等冬警官把话说完，我便猛地重新瞄准好准备扣下扳机，试图在这瞬间击毙他，但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我却只感到手被震的一麻。
“啧……反应倒是很快啊，夏辉先生……哦，应该叫你‘处理人’才对。”
我中枪了？并没有，不过冬警官的开枪速度要快过我却是事实，这一颗子弹大概是对准我的脑袋射过来的，不过却打在了我举起来的冲锋枪上，瞬间便将它击飞了出去。
“彼此彼此吧……！冬警官……哦，不对……”
迅速反应过来的我立刻侧身躲回了掩体，接着重新拿出挂在背后的霰弹枪，不由得觉得十分幽默起来，面对冬警官他的话语，而选择了冷笑着开口回应道：
“应该叫你‘猎狐’才对吧？新海市地下最大的罪犯，也是组织袭击了国际机场的头号恐怖分子，我说的没错吧？‘猎狐’？”
“呵……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我自认为伪装的应该还不错才是……”
见到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后，冬警官、或者说也就是“猎狐”反而是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略带着疑问的质问着我：
“难道是老卅那个家伙终于找到了我的情报？还是说是‘桥’那个混蛋挖到了更深的有关于我的事情？又或者说，是我自己暴露了呢？”
“你没有意识到吗……？哼，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猎狐’真的做事天衣无缝呢……”
一边拉开枪膛确保武器可以击发，我一边倚靠在掩体上头也不抬地说了下去：
“很简单的理由，也是很简单的结论，沐她中枪了，生命垂危，而攻击她的那伙人还没有来得及补枪就被老秋他带来的真正巡逻的警察给攻击了，前后时间非常紧凑没有空隙，而你却说自己遭到了攻击去追捕那些人？你不觉得时间上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吗？”
“就凭这些？那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是之后才被袭击的呢？‘处理人’？”
“因为你并不对我所说的‘也算是为沐报仇雪恨了’而产生过一丝情绪的波动，‘猎狐’。”
咔嗒，我确认了自己刚刚没有受到伤害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一把拉了出来，拿枪口指着“猎狐”继续说道：
“既然联系不上卅警官，独自一人追击过来，又没有参与在秋艺画室里面发生的袭击，那么你是怎么保持冷静对像沐那样的市民所谓‘报仇雪恨’而不感到意外呢？答案只有一个，在沐受伤的现场……你就是其中的一员。”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只想着要立刻扣下扳机一枪崩掉眼前的混账！但是却不能。
“所以……哪怕你不是‘猎狐’，但只要确定了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开枪干掉你了，明白吗？居然敢伤害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傻逼！！”
“真是很不错的直觉呢，‘处理人’，但可惜你弄错了两点——”
这时，“猎狐”猛地一下抓着矢车菊的头发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来，接着完全无视小家伙发出的惨叫，直接用力将枪口顶在了她的脑袋上继续说了下去：
“首先呢，你是不会开枪的，因为这种距离下，凭借你手上的霰弹枪是一定会伤害到矢车菊这小女孩的，不是么？而且你已经在反应上输过我一次了，你有把握这次能赢我吗？‘处理人’？”
该死的……这就是我所惧怕的事情了，他把矢车菊当作了人质！而且他说的没错，在反应上他快过我，尽管连一秒钟都不到，但是我不能、也无法保证在自己开枪后，矢车菊还能够安然无恙。
“不……我赌你不会开枪伤害矢车菊……你是为了她才不惜组织策划这一切的，如果你在这里开枪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而且也会把自己赔进去！”
“呵……你真这样觉得吗？‘处理人’？”
像是为了否定我的质疑，“猎狐”他居然毫不犹豫的对着矢车菊的大腿开了一枪！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艳的血液混合着雨滴顿时将小家伙的脚下染红，强烈的疼痛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的嚎叫了出来，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到，不能开枪，否则事态会更加难以把控。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吧？‘处理人’？而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我确实是‘猎狐’，但又并非是‘猎狐’……想要这个女孩的另有其人，但并不是我这个‘猎狐’明白吗？所以啊——”
完全没有给我思索的机会，“猎狐”他便突然面目凶狠起来，一把掐着矢车菊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几乎令她痛苦的窒息。
“所以，把武器扔掉，接着后退！让我们离开这里！我会把这女孩带到她应该去的地方……放心好了，至少肯定比你那里的环境要好很多！她会一辈子吃穿不愁的！还是说你想要继续和我僵持下去？失血过多的下场你是知道的吧，‘处理人’？”
赤裸裸的威胁，明摆着的选择，我不禁死死咬着牙关，拼了命的想着对策。
“咳……！！咳咳……呜喵……夏辉……不要管矢车菊了喵……矢车菊不想夏辉受伤喵……！”
小家伙她终究还是太善良了，她居然会觉得我只要真的按照“猎狐”说的那样去做就可以让我们安然无事？明明自己已经受到了那样的伤势，为什么还要抱有幻想呢？
“你是一个聪明人，‘处理人’，所以最好是听她说的没错，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不是么？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能力，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呢……比如让你来当这女孩的保镖？哈哈哈，也不是没可能呢，对吧？”
大概是非常确定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猎狐”奸笑着将矢车菊放到了地面上来，不过却依然死死抓着她，而我则趁此机会，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好，我答应你，‘猎狐’！你最好遵守信用……”
哐当，我将手中的霰弹枪远远扔了出去，此时此刻的我手上已经没有任何枪支了，而“桥”到现在都没有过来找我，却已经实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对啊，这才对啊！‘处理人’！果然我们很谈得来！”
见到我的动作后，“猎狐”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完全没有一丝平日里作为“冬警官”时的稳重样了，而我却无从得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下一秒，一颗子弹便瞬间击中了我的胸膛。
“咳！！什么……？”
清晰的疼痛感让我明白过来，外层的防弹衣并没有抵挡下攻击，大概是穿甲弹之类的东西吧，只是那些都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猎狐”他对我开枪了的事实，很显然他并没有遵守信用。
“夏辉！！夏辉！！”
矢车菊她撕心裂肺的喊叫着，仿佛已经失去过什么重要之人般痛苦。
“还是太年轻了啊，‘处理人’！你真的觉得在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还有能活下来的可能吗？”
我瘫倒在了地上，雨声全然打在脸颊上，明明是夏季却只感到冰冷的异常，接着便听到“猎狐”他惋惜似的感概，同时向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放心好了，接下来的这一枪不会有任何痛苦，至少台词上来说是这样，哈哈，那么晚安吧，我会送你和沐小姐一样上路的——呃啊啊啊啊！！”
然后，在“猎狐”的话还没有说完的瞬间，我猛然从抽出口袋里面的飞刀，径直甩出精准命中了他的脖颈，顿时便让其失去了平衡，只有大量的血液喷涌而出。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猎狐’！！”
几秒的时间，仅仅只有几秒的时间，“猎狐”他吃痛下意识的松开了矢车菊去捂住自己的脖子，而我则是铆足全身气力重新站了起来，疾步冲上前去闪出短刀，几乎是在贴身的距离下扎入了他的胸口。
“这……这不可能……！你……？为什么——”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亦或者是愤怒，亦或者是恐惧，而我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只是继续加强手中的力道，完全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步步紧逼着他倒退，直到海水边。
“晚安……‘猎狐’！！”
我做出了最后的告别，接着松开了握着短刀的手，一脚将他踹进了海里，瞬间便看到大量的鲜血和海水混合在了一起，直让我感到头皮发麻。
“希望下一次，你不会再遇到像我这种真正和警察站在一起的人了……”
带着七分嘲弄的心态，我笑着看向已经沉下去的“猎狐”，接着按了按自己的防弹衣，而内侧则穿戴着额外的一层防弹插板，也正是它替我挡下了那致命的子弹。
这便是卅警官最终再三思索，而赠送给我的“好东西”，别说是手枪的穿甲弹，这个军标级的重型插板连全威力步枪弹都可以挡下，算是我的幸运，也是“猎狐”他的不幸了。
“我做到了……矢车菊……？！矢车菊！！”
完成这一切后，没有任何的时间可以再给我浪费了，我便慌忙回头奔向了矢车菊身边，而她则已经面色苍白的躺在地面上了，大腿受伤的地方还在不断流着血，看样子虚弱到了极点。
“别害怕……别害怕！我来了……矢车菊……！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一边尽力安稳着小家伙的情绪，我一边慌忙从胸挂中拿出了那剂“爱”为我准备的药物来，然后一把撕开了她的裙子，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确认伤口附近的血管位置。
“夏辉……抱歉喵……夏辉……”
她哭了，眼泪混合着雨水是那么多愁的交织在一起，让我不禁心头一紧，却依然丝毫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矢车菊……连累了夏辉……让夏辉受伤了……好害怕……如果矢车菊就这样死了的话……是不是就好了喵？就不会让夏辉担心了喵……”
“别说那种傻话！！看着我！现在我还好好的不是吗？！”
终于，在确认了注射位置我，我打开了注射剂，将里面强效的镇痛和凝血成分打了进去。
“你会没事的……没错，矢车菊……你会没事的！我这就联系卅警官！‘猎狐’他已经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妄图伤害你了！我、你、‘桥’还有沐……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看着愈发虚弱的矢车菊，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寻找着拨号键。本来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此时的我只感到莫名的激动，完全无法放松下来。
“夏辉……？在哭吗……？”
突然，一双冰冷而又柔软的双手摸上了我的脸颊，而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出了眼泪来。
“没有哭……没有哦……小家伙……我这是在为你的安全感到高兴啊……是在笑……哈哈哈……”
我逞强着抹了抹眼角，接着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小家伙她的脑袋，继而等待着通话音停止的那一刻，来彻底结束这一切，在花朵（矢车菊）凋谢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