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离别的抉择
敲响铃声，扬起欢呼，冲破整所校园的脚步宣告着高考的结束，就连我这个小学就辍学的家伙都难免会被感染那丰富且激昂的浪潮，迫不得已在人群间稍微退后，以避家长们的锋芒。
“夏辉……矢车菊快要窒息了喵……”
不清楚是被吓到了还是单纯被那汹涌的“情感”所淹的喘不过去，本来还好好的小家伙连带着她的妹妹墨菊此时此刻都表现出很了难受的模样。
“是吗？那这样会好点吗？感觉如何？”
虽然同样也有点闷，不过稍加忍耐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我便一把将小家伙抱起到及肩的高度，也让她吓了一跳。
“倒、倒也不用做到这样喵……不过确实好多了，谢谢夏辉喵……”
“那就行，老秋啊，墨菊她就交给你了，我再试着稍微往前些去哦。”
该说终归还是小孩子的体型吗，感觉不到什么重量的同时，即便这样做也不会特别招致眼目，于是我便在确认秋先生带着墨菊撤出去后，一鼓作气开始向着大门方向挤去。
“好厉害的场面喵……高考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吗？连马路都要被塞满了喵……”
“我反正没参加过，所以也不敢多说，但打小就有种说法是‘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所以也常被说是人生最重要的考试都不为过……大概吧。”
书到用时方恨少，面对小家伙的疑问，我最多也就只能回答到这种地步了。
“也不知道沐姐姐的成绩怎么样喵，这两天看她睡觉都很紧张的意思……”
感慨着那样的氛围，矢车菊她也在积极从高处观察着从大门离开的学生们，而回想起自那天以后沐的情况，就连自己也有些摸不清楚结果。
“……起码，她最后也坦然地笑着去参加考试了不是？虽然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表情……但怎么说呢……也许是释怀？总而言之应该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吧？”
“夏辉……说话好没有底气的喵。”
“经历那样的事情后过了三年才得知真相，换作我的话也很难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改变……所以最后还是看沐她自己的抉择吧，我们已经帮不了她了。”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变化，相较于以前也似乎稳重了不少，沐的身影在那之后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我也说不准这种情况到底怎么样。
“……沐姐姐考前频繁外出的那几天，夏辉是怎么想的喵？”
为什么要问这个——不知何时仿佛人群全部变得茫然，偌大的考场门口似乎只剩下了我们两人，除此以外都被排开，无从影响这特别的交流。
“谁又知道呢……我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许下承诺，但最后还是转身不声不响地遁入了黑暗……如果沐也抱着那样的态度去做事的话，我也没有脸面去刨根问底，是吧？”
“只是好奇而已喵……毕竟沐姐姐身上的‘情绪’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喵……”
“‘目的性’吗……我不否认有那样的感觉，但眼下还是先找到她吧，刚考完试的人群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要是错过彼此的话可就太尴尬了……”
对于个人隐私方面的事情，实在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意识到这点的小家伙也不再继续话题，转而微笑着冲我歪了歪脑袋，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沐姐姐的话，不就在夏辉身后吗？”
“……你说啥？”
兴许是刚刚太过于专注的缘故，传自肩膀轻轻的拍打和那入耳熟悉的声音差点让我倒吸一口凉气，而猛地转过身体后才愕然发现那道湛蓝靓丽的身影就正在自己旁边。
“嗨，夏辉老师，在等哪个学生呢？需不需要我也帮忙看看？那样也会轻松不少哦？”
夏季的校服，合身而又清爽，将头发扎起来的沐此时此刻正捂嘴盈笑在打趣我的不知所措，而这样的打扮是出于她的学校以“形象”为主的要求。
“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都没有看见你唉。”
“刚刚出来不久哦，看你和矢车菊聊天很专注的样子似乎没有看见我，就悄悄靠近了过来，是不是吓了一跳呢？抱歉哦。”
抢在自己面前退步，这反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们就先出去吧，等会儿坐老秋的车送你去学校怎么样？晚些回画室好好吃吃喝喝，就当犒劳自己毕业的庆功宴怎么样？”
“哈啊，那就有点太夸张啦。”
走在我的面前，沐并没有转头的意思，不过从她那轻松的语调来看，大概心情甚好。
“不过回学校的话……就算了吧，考试真的很累哦，再去对答案填报志愿什么的实在有些不想去了……嗯……就直接送我回家吧，夏辉老师？届时我自己去画室找你们好了。”
“确定吗？你们的年级主任还拜托我一定要说服你回学校来着。”
长伸着懒腰，沐似乎确实相当疲惫，行走在人群中的步伐却相当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不过你要是坚持的话，那我就和老秋说一声送你回去好了，赵老师那边也会帮你解释解释，应该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你吧。”
“没有关系啦，谢谢你，夏辉老师。”
对话就此结束，这与自己预想的情况完全大相径庭，我本以为她会有很多话想要像平常那样打趣似的抱怨，但却止于最开始的玩笑，除此以外就再没有什么了。
“行，那我就送沐同学回去了，小夏们仨也注意安全，咱们晚上再见咯。”
低声应答秋先生的关心，应墨菊本人的强烈要求也把她留了下来，而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车辆，我感到那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也慢慢填满起来。
“沐姐姐，似乎是有心事喵。”
下马的小家伙紧紧拽了拽我的袖口，眼神中流露出凝重的颜色来，这样的动作使自己不自觉的就低下头去做出聆听。
“也许夏辉不应该告诉沐姐姐那件事的真相喵？矢车菊觉得她应该还没能走出来，交错着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相当浓厚喵。”
“哼嗯，我觉得就只是单纯的累而已吧？姐姐你想的太多啦，归根结底还是小孩子不是么？只要回家好好睡一觉就全部ok啦！”
难道你就很成熟吗？我最终还是忍住没吐槽墨菊的这番发言，不过因为矢车菊小家伙已经出手严辞教训了她，自己也就只有看戏的份了。
“顺其自然吧……也许沐只是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至少最后她确实来参加高考了不是么？那就说明至少还有对未来的念想，应该并无大碍。”
话虽如此，我也没有很大的把握去说服自己，心理问题的萌芽往往就是这样被悄然种下，等到破土而出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时刻，就已经追悔莫及了。
“呼，那就先不要管啦，如果沐姐姐有冲动的意味，我和姐姐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就是啦，何况就凭她刚刚的态度，至少还是挺在乎夏辉你的不是吗？”
话糙理不粗，墨菊这副“怎么样我很棒吧快点夸我”的态度实在令自己哭笑不得，明明和小家伙是亲姐妹来着，为什么在性格上的差距就这么大啊。
“学生的话，刚考完试感到很累也正常，何况是这么重要的高考，既然沐雪同学累的话就让她回去好好歇吧，过几天我再联系她谈谈志愿的事情也好。”
至于赵老师那边，他也表示了理解，如此环绕的氛围仿佛矢车菊和自己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意思。
“呼……但愿如此就好，若是如此便好……”
可以的话，我真的想要去相信祈愿，在我这不过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迄今就没遇到过多少顺心事，对于沐也好，两位小家伙也罢，我真的想要去相信大家会平安无事。
“行吧，以防万一晚些时间我会自己去接她，现在咱们还是先去买老秋交代的东西吧，尽量早些回去准备，还能多休息会儿。”
“哦！”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答应着，而在确认计划以后，我也终于深呼出一口气来。
而所幸的是，傍晚时分把这些事情告诉沐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我越来越像有“家长”的风范了，顿时让自己有些无言以对。
“嗯，两口锅的话总该是够用了。培根、肉丸、金针菇还有生菜和乌鸡卷……那边的东西也搬过来吧！辛苦你了，夏辉老师。”
食材的处理，相比于半吊子的自己还是沐和秋先生更为擅长，而说实话，在街灯亮起之前顺利接到安然无恙的沐对自己来说，要远比现在满溢房间的香气更为满足。
“沐姐姐，矢车菊能来帮忙吗？”
或是出于好奇，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学习，小家伙不同于坐在角落啃着薯片看电影的墨菊，她在我们完成采购任务以后，也依然保持着极高的兴致。
“想要试试吗？没问题哦，其实也很简单的，你看……顺着这里切下去……”
仁慈而富有耐心，头脑好，人也颇有风韵，其实仔细去观察沐的话，她算是相当出众的女性了，若是坚持学习下去走上社会，应该会很有前途才是。
“……夏辉老师也想来帮忙吗？还是说已经饿了呢？”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沐微微挑眉扬了扬嘴角，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居然让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慌忙下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而她也识趣地收敛了些许。
“你喜欢她吗？”
雷击般当头一棒，墨菊她神秘地笑着把我拉了过去直接便爆炸性地来了这么一句。
“嘘！小声点！你胡说什么？小小年纪怎么乱说话呢？”
“我又没有说错嘛，电影里面不都这么展开的——呜呜呜呜！”
也顾不得温柔不温柔了，我直接重拳出击捂住了这黑色小家伙的嘴巴翻倒在了沙发上，其闹出的动静之大不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疑惑侧目。
“……夏辉……真是不坦率哦……”
嘈杂声中，不知道是谁压低了声调抱怨起来，然而早已身处闹腾中心起来的我已然没有心思去纠结那句话，只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含糊其辞着，试图蒙混过关。
“呼……还是挺好吃的不是么？夏辉老师你觉得怎么样？汤底的咸淡还满意吗？”
聚餐总是免不了话题，而身为本次主角的沐则半晌没有说些什么，却在看着自己差不多吃饱的时候突然开口，紧接着同时站起身来。
“有些渴了呢，不介意的话陪我出去散散步吹吹风如何？顺带请我瓶饮料解解暑，那样的话我会挺开心的哦，夏辉老师？”
“啊？我买了大桶的果汁和汽水来着……唉，老秋你肘我干嘛？”
蠢小子你就不能顺着人家的意思去走走吗——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秋先生那恶鬼般狰狞的表情就已经告诉我他的想法了，于是自己只得举手投降，起身摆手和沐一起走出了画室。
“丝丝凉风，捧起了整个夏夜的鲜活，走在熟悉的路上也能感受到不同于往日的心情，是不是很奇妙呢？”
迟钝如我，大概现在也能想明白过来散步与解暑只不过是碍于面子的理由，而看着城市惹眼霓虹灯下她持罐漫步于临海街道上的身影，自己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嗯……三年前的夏天，我们初次相遇，那时可没有想过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来，若是要说的话肯定会吓一跳不是么？啊哈哈……”
不在于时间，而是在季节本身上发生了这样多离奇的事情来吗？这似乎有些抛开事实不谈的意思，但就表面而言，我也不得不承认沐的这番话确实如此。
“……我说啊，夏辉老师，你是在担心我吗？”
自然地停下脚步，屹立在侧光下的沐回过头来，被阴影所遮半的面容仿佛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诉说，最终却全部自咽而去。
“无需担心哦，我对于爸爸妈妈的离去，已经不再有任何负担和执念了……即便真相是残酷的，也要露出笑容来迎接自己的怀抱，不是吗？”
该说些什么呢？安慰的话语，还是放松的感概？眼前的少女如今坦然到让我有些陌生，唯独折射红光的双瞳让我不得不直面于她，无可逃避。
“……我已经不再迷茫了，也不会再懦弱下去了……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夏辉老师……”
“沐……？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
我不理解，从那读不出的复杂情绪中捕捉不到任何沐的实意，见自己如此她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只是回过头去以极低且细微的言语说道：
“但很抱歉，如今的我无法留在你的身边，所以请容许我的辞别，也请不要来寻找我，这样任性的抉择，还请夏辉老师你能谅解，再一次的，抱歉。”
破碎的声音，它没有实体，如同远方偏僻漆黑的街道那样模糊，渐渐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