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青玉令
寅昂的话彻底打击到了这个白鹭一族的少年，他十二万分的诚恳，又十二万分的失望着，对倪晴可说：“圣女，看来我娶不了你了，因为你不能给我生崽崽。”
倪晴可微笑着将车帘掀开，拉着他的胳膊将他丢了出去。
车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白烨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少年郎眉疏目朗，纵然衣衫上沾了泥土也只顾捧腹而笑，像个潦倒人间，却也依然自在的纨绔公子。
“卯岳，走，别理他。”倪晴可又羞又怒，想跺脚，又想起这是在马车上，便越发憋屈了。
卯岳回头向卯跳跳请命，见他点头，这才再次驭车而行。
就在倪晴可要将车帘落下之时，万里苍穹之上，猛地轰隆隆的发出一排雷鸣，她手一滑，险些将车帘扯落，扒着车门仰头去看天际“怎么回事？”。
是要下雷阵雨了吗？不过这威势也太大了吧。
马形纯兽受了惊，踏步不前，甚至想要逃遁而去。
卯岳紧握缰绳，安抚好马形纯兽，他神情严肃，声音被埋没在雷声中，倪晴可离得近，这才勉强听清，他说：“族长，是战书。”
战书？
倪晴可仰头望着天空，嘴唇半张着，惊骇莫名，什么战书？
一声清唳忽而从耳侧响起，倪晴可回首，她的视线穿过被长风拂乱的发丝，看见了一只雪白的鸟儿振翅而飞，无惧雷鸣电闪，腾羽升空，在高处盘旋了一圈又一圈。
此鸟儿，正是白烨，此番，正是为了看清下战书的位置。
寅昂也从车里探出身体，看着那方天际沉默不语。
雷声停止的时候，风也停了，白鹭落在车顶，变作了一个白衣少年，少年翻身跃下，落在卯岳身侧，又是一副讨人嫌的笑容，“这下有热闹看了，蛇族与鹮族开了战，焚香告知了天地神明，此后，一直到战事平息，不降雷罚，吃杀不论，这还是百年来，第一次出现这样声势浩大的战事，哈哈哈。”
他边笑边道，酒窝浅浅，眼底也是全无掩饰的笑意。
倪晴可怔怔看着他，刚一消化完毕所谓战书的作用，就被白烨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震惊到失语。
“有什么好笑的，”她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看到别人打仗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还是说，你只是因为事不关已，这才幸灾乐祸，高高挂起。”
白烨偏头看她，似乎是从她的话里品味出了什么好笑之处，笑得越发停不下来，拍着腿笑得浑身颤抖，身躯前后左右一阵晃动，险些掉下车去。
掉下去才好，这孩子脑子有病，治不好了。倪晴可瞪着他，只想再推他下去一次。
这次他在倪晴可心里，笑的不像纨绔公子了，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子，她在心里这样道。
马车再次往前行驶，寅昂拎起疯子的衣领，随手一甩，白衣少年错愕之下，笑声亦戛然而止，却在即将落地之际变成白色鸟儿凌空而起，长喙开合，道：“寅昂叔叔，为何要把我丢出来。”
“你笑得太难听了，”寅昂用手掏了掏耳朵，冷哼一声，“回去，车小，挤不下你。”
白烨身形一僵，知道自己被下逐客令了，不敢多言，只得发出一连串让人听不懂的叫声做为抱怨，这才飞远了。
“蛇族与鹳族这场战争，怕是酝酿已久了，”寅昂道。
“为什么？他们两族发生了什么矛盾吗？”倪晴可问。
寅昂道：“二十多年前，鹳族的兽人不小心将蛇族的幼崽当做纯兽抓了回去，因为蛇族幼崽身上的族纹并不明显，且还未学会说话，也就造成了这场误会，但那几只幼崽中还有当时的蛇族少族长，而第一个被吃了一口的就是那个少族长。”
“啊？！”倪晴可听的一愣一愣，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呢？”
“然后？”寅昂眉宇微蹙，继续道：“然后那个鹮族兽人就因为吞食了一口兽人血肉而被天雷劈死，鹳族也因此察觉出了问题，紧忙将蛇族幼崽还了回去，但那少族长却是受了惊，一直到十岁才学会变化，身上也留下了无法去除的疤痕，这件事也就成了两族矛盾的来源，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两族矛盾也在不断增加，现在终于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倪晴可道：“那，之前说蛇族族长没有来神殿的原因是因为要处理族内事宜，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吧，备战之类的。”
“有一部分是这样，还有一部分是上任族权交替时留下的杂物。”
倪晴可心中暗道：上任族权交替……她心中一动，忙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少族长不会就是现在的蛇族族长吧？”
“正是，”寅昂道：“蛇族，巳月。”
倪晴可轻吸一口气，只觉得牙冷。
虎族的领地处在一片广阔的山地上，倪晴可锤着酸痛的腰背跳下马车，望着远处巍峨的城门楼，望着城门口上红色的虎族旗帜，再然后，就望见了一大群跑过来的巨虎，登时吓的连滚带爬的又上了马车。
就算知道这是一群兽人，是来迎接寅昂的，但她还是被吓得不轻。
寅昂正要下车，未料到她下去又上来，两人险险撞了一个头，寅昂皱眉，倪晴可揉头。
“你怎么又上来了？”他问。
倪晴可顾不得揉头了，指着越来越近的虎群，牙齿打颤，“寅昂，你们虎族就不能好好的迎接族长回来吗？非要吓死个人。”
寅昂失笑，“怎么就没好好的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这样难道非要向鼠族马族那样，整出一套繁琐冗长的礼数，夹道相迎才算好？”
说话间，那群虎族兽人已经跑到跟前，统统变化成人形，一声声的喊着族长。
“小晴可，你先和跳跳去兔族，等我收拾完这群崽子，就请你过来串门。”寅昂一步跃下马车，扭头对倪晴可道。
倪晴可见他们都变成了人形，也就不怎么怕了，扶着车门笑道： “好，到时候我给你做红烧肉，还有红烧狮子头。”
寅昂咂嘴， “好，我等着你的红烧肉，不过狮子的纯兽难捕了点，头没有后腿好吃。”
“不……”倪晴可汗颜“那只是叫这个名字。”
“哈哈哈，不过小晴可手艺这么好，吃头也行。”寅昂继续大笑着道。
倪晴可郁闷，都说了，这只是个名字而已。
寅昂被一群虎族兽人簇拥着回去了。
倪晴可与卯跳跳目送着他离开，这时，走在寅昂身边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兽人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倪晴可的视线对上。
倪晴可被吓了一跳，那个兽人的目光可算不上友好，像是在打量，估摸什么，正是将她称斤卖两目光。
她有点怕，连忙放下车帘，隔开了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跳跳，虎族是什么样的？”倪晴可忍不住询问。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身边的兽人都和善，这个‘圣女’的身份给她带来了诸多便利，大家给予她的都是善意，就连卖菜的兽人也会送她一些添头，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目光。
卯跳跳上了车后就没有再看书，先前有寅昂和她斗嘴，他看书也无妨，现在只有二人，离兔族还有一段路，担心她坐不住，便放下书陪着她。
“虎族，强者为尊，十二生肖里，是除去龙族，最为崇尚实力的种族。”
除去龙族，倪晴可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除去龙族了’。
龙族也是实力为尊，不过现在就只剩一个独苗苗了，也是挺凄惨的。
还好寿命长，不然就快成十一生肖了。
这么说，寅昂是虎族里最厉害的了？
像是看出倪晴可的想法，卯跳跳点头，放在书面上的手指点了点，有心让她多了解炎川大陆兽人的事情，开口道：“虽是这样，但是近年来虎族诞生了不少新生力量，难保不会有比寅昂更强的虎族兽人出现。”
而寅昂如今的身体，却是不知能撑到几时。卯跳跳心中一叹。
倪晴可惊讶道：“但是寅昂不是有神髓吗？难道神髓就不会给它的主人一些优待吗？让他更厉害一些。”
卯跳跳道：“神髓从来都不是各人的，族长只是神髓的守护者，神髓带来的天赋，是给予整个种族的。”
倪晴可了然，道：“这么说，只要是同一族的兽人，任谁拿着神髓都没关系嘛。”
卯跳跳颔首，“原是如此，但神髓与青玉令都是一族重宝，向来都是由一族之长保管。”
倪晴可双手一拍，道：“那如果族权交接，神髓与青玉令也会转交给下一任族长喽。”
卯跳跳颔首，“正是。”
倪晴可又道：“可是这两样东西这么重要，会不会有别的兽人来抢啊？你们天天带在身上，岂不是很危险？”
卯跳跳道：“神髓存于体内，若真有人来夺，也只有同族的兽人才能取走，异族兽人是触碰不到的。至于青玉令，则是直接融入骨血，若非前任族长自愿取出，那么，任谁也拿不出来。”
倪晴可听完后，仰头想了想，阴谋论了，“那如果这个族长极为昏庸，想当族长当到死，不愿交给下一任族长这个叫青玉令的东西，那该怎么办呢？”
驭车的卯岳听着车内的谈话，忍不住摇头，这个圣女真不是一般的没常识，神明派这样一个圣女到炎川大陆，真的有用吗？
卯跳跳温和道：“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万万年来，各族历史上的确出现过这种事情。
“还真有啊，”倪晴可讶然，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是的，”卯跳跳指掌微合，复又张开，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块青色的，又扁又圆的玉状物，细细一瞧，还能从里面看到一个兔形图案。
卯跳跳手握着青玉令，温声道：“青玉令与神髓的不同在于，他只在被族人认可的族长体内存在，若是这位族长昏庸，青玉令就会另则主人。”
他说着，将青玉令给她递过去，“你可以摸摸。”
“咦，真的吗？”倪晴可有些惊喜，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着掌心里温暖光滑，似玉非玉的青玉令，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那如果这个族长很受人爱戴，但是他不想当族长了，想传给下一任，该怎么办？这时候青玉令该怎么交给下一任族长呢？”倪晴可欣赏着手上的青玉令，又想起另一件事。
“也是有办法的，”卯跳跳道。
倪晴可没问这个办法是什么，她满足了好奇心，就将青玉令交还给他，她不缺心眼，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好好收起来比较好。
她却不知，就算青玉令被人不小心夺走，只要它的主人心念一动，青玉令就会立时化为雾气，回归主人体内。
无法被夺走，也不会被他人损坏。
这便是青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