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得死,你也别想活着!
陆九七坐在剑上,仍旧不安地向后张望着。果然,不消片刻,那老伯就追上来了。
“前辈,不如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我就不拖累前辈了。”陆九七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央求道。
这大伯追的是衍伏,又不是她!干嘛非要带着她一起死啊?
“本座不觉拖累。”衍伏笑得直接露出一排牙齿来,十分不怀好意,“虽说是个废物,但好歹能给本座挡上一剑。”
衍伏话音刚落,陆九七就觉得耳边呼啸声起。只见一把大宽剑扎来,旁边的山又塌了一座。
陆九七十分后怕,这老妖怪真拿她挡剑怎么办?她扒拉着衍伏的腿,爬到了剑前头去。
“哎哟!”
行至一座巍峨的高山前,陆九七被衍伏从剑上扔了下来。她摔了个狗吃屎,一抬头,面前是幽深的山洞。
“若不想死,就进去把本座的法宝取来!”衍伏喝道。他回身就去挡那飞来的金剑。
这山洞是悬在半山腰的。陆九七跪爬到崖边往下一望,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她的宝剑也在衍伏脚下呢!哎,她是肯定肯定逃不掉了。
“哐!”一把金剑插进山体,震天动地。陆九七急急连滚带爬地进了山洞。
踉跄数十步,拐过弯,便不见洞口的光了。
陆九七燃起琉璃火,堪堪照亮眼前一小段路。这山体,时不时摇晃一下,因而她走的极为艰难。
好在洞内只有一条道。直走到底,巨大金门呈现在陆九七眼前,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符咒。陆九七不用想也知道,衍伏的法宝就在后面。
这下陆九七明白,为什么衍伏一直留着她的命了——这门上符咒不难解,重点在于门本身。
这门是纯度极高的昊天紫金铸成,而陆九七拥有的琉璃火,正是克制昊天紫金的神火之一。难怪当时衍伏在大荒阵里,看到她的琉璃火就起了兴趣。
陆九七解了门上符咒,拿出捣药杵敲了敲。听声音,这扇门少说也有三尺厚。
怎么办?开烧吧。
陆九七把琉璃火往门脚下一放,可过了许久,门才融了碗口大小。
打斗声愈近,山体频频震动。陆九七思来想去,只好倒出储物袋里所有的灵石,堆到了火下。火势大盛。
她好不容易才从六师兄和一众魔修尸体身上搜了点灵石来,这下全搭进去了。
陆九七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要是此番她挂了,后人来搜她尸体时,怕是都会啐一口,道:穷鬼!
陆九七胡思乱想着,顺手把火往里推了推。烧是烧穿了,但这洞口太小了,除非她变成耗子才能钻得进去。而她的灵石也用完了。
陆九七趴下一看,洞里透着绿光,一定就是衍伏的法宝了。她恨呐,恨自己不会隔空取物。
其实,就算陆九七会,她也取不出来,这紫金门专克衍伏的法宝,必须进去才能将法宝带出。
“哐!”一把金剑飞来,直插金门,距陆九七的头顶不过三寸。
“啊!”陆九七尖叫一声,滚到旁边。门上的金剑本就是法力凝成的,片刻便消散无踪。
陆九七回头,只见衍伏和大伯一前一后而来。
“废物!取个东西磨磨唧唧!”
衍伏正应接不暇,竟还有心思骂她。
“说的倒容易!有本事你来啊!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陆九七作出生气的样子,大吼道。
衍伏这才结起法盾,把她护在后面,缓了语气:“还差什么?”
“灵石,有多少要多少!”陆九七夸张道。
衍伏往地上丢了几个储物袋,她通通收了。只打开一个倒在门前,接着又燃起琉璃火拼命烧。
大伯的攻势此时愈发猛烈,他可不能让陆九七把门打开了,衍伏若是拿到了里面的本命法宝,要死的就是他了。
“衍伏!你若现在受降,兴许,老夫还能饶你这相好一命。”大伯停了手,开始谈判。
相好?我?陆九七无语。
“说什么梦话呢?”衍伏冷笑一声,但声音明显虚弱了不少,“不如你乖乖受降,本座给你个痛快。”
陆九七抖了抖身上的蜀山道袍,试图告诉大伯她是好人阵营的:“喂!大伯!你看看我,我是蜀山的哇!谁跟他是相好啊!”
“身为蜀山弟子,竟然勾结邪祟,罪当同诛!”大伯厉喝一声,一招吃遍天,金影剑又砸了过来。
看来这大伯是不讲道理的了。
陆九七去看衍伏,他额间渗汗,手好似在轻微颤抖。更要命的是,他面前的绿盾嗞啦一声,开始裂了。
这可不能再等了,不管烧了多少,陆九七把琉璃火往身上一裹,缩着身子,就往洞里硬钻。
陆九七觉得自己的胸和屁股都要挤扁了。好歹是挤了进来。
这洞里面的空间比在外面看着还要狭小,只有正中悬着一支竹箭,悠悠散着蓝绿光。
陆九七试探伸手,法宝有灵,落到了她手心。正要出去,陆九七忽然想到,若是衍伏拿到了法宝,那她大体就没用了!
而那老伯,不分青红皂白的,也不像个好人。不管衍伏和老伯谁打赢,陆九七估计自己都活不成。
这可不行——陆氏保命法则第一条:我要是活不了,你也别想活着!
“老妖怪?”陆九七从洞口探出头来,“你先答应我,不杀我。”
这丫头,心眼还不少。衍伏一脸阴沉道:“你不会死于本座之手。”
陆九七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不太对——不死于他之手?要是衍伏打完了,就把她扔这自生自灭,那她还不是难逃一死么?
“不死于你手有什么用?你你道心起誓,保我性命。否则咱们就黄泉路上见吧!”陆九七拿出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气势。
衍伏气的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个丫头看起来笨,脑子转的还挺快。但随后他就吐了一口血,再这么下去,他是真撑不住了。
“本座道心起誓,保你不死!快拿出来!”衍伏不得不起了誓。他心下冷哼,等出去了再想法子治她。
陆九七这才把竹箭从洞口递了出去。而绿盾也在此时碎裂,衍伏飞身躲开。
竹箭离弦,飞速向大伯射去。一击未中,从大伯身后绕回又是一击。大伯慌了,一边闪避着,试图再次幻出金剑。
衍伏将陆九七从洞里拽了出来,提着她的后领就向洞外飞去。陆九七眼尖,把被丢弃在地的那把宝剑唤来,别在自己腰间。万一后面还有用呢?
衍伏的绿竹箭如游蛇般来回窜动,方才抗住大伯那么多金剑的洞壁,此时却不堪一击,一路坍塌。足见此法宝之厉害。
出了洞后,衍伏拎着陆九七在空中悬着。他身侧的绿竹箭蓄势待发,陆九七侧头看,衍伏的脸上是不可一世的嚣张。
大伯很快也飞了出来,但刚出洞,他就转身要逃。显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了。
衍伏哈哈大笑起来,明明是少年的声音,却带着不似少年的阴森变态,听得陆九七心头又颤了一颤:“乖徒孙,往哪里去?快回来,与本座再叙叙这祖孙之情啊?”
大伯没行出多远,绿竹箭就从背后直穿进他的胸膛,从前面射出,还带出一粒金灿灿的珠子,陆九七知道,那是大伯的金丹。
“祖师爷饶命!”他的老脸挤成了一堆,更难看了。原来这大伯也是个贪生怕死的。
衍伏将金丹捏在手上,此刻却不狂了,表情淡淡的:“离霍,下去和你师父赔罪吧。”
衍伏掌心用力,那金丹霎那间开裂,光芒四射。陆九七觉得要自己要瞎了,连忙闭上了眼睛。
等陆九七再睁眼时,大伯的尸身早不知落哪里去了。苦苦修行几百年,就这样没了——真是仙途漫漫,生死难料。
但顾不得多感慨别人的命运,陆九七还得担心自己的小命。她悄悄御起剑,从衍伏手中挣开。
衍伏正盯着远处出神。
陆九七揣摩起他的心思来:难道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徒孙,所以于心不忍?
不太像。
但陆九七猜测,这件事应该是这样的:大伯杀了自己的师父,又害师祖衍伏被困大荒阵。所以,如今衍伏才要报仇。
陆九七其实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她懒得继续想了。她如今已被衍伏耽误了好几天,六师兄又没了,她还得回蜀山去报丧。
反正,现在衍伏已经立下道心誓言,他不能杀她了。要不,趁现在她就跑路?
——陆氏保命法则第一条:多个朋友就是少个敌人。
“前辈大事既成,晚辈这便告辞了。”陆九七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拱手礼。
衍伏只是出神。陆九七等了半晌后,衍伏还是没理她。她便打算自行御剑离开,反正她已经很有礼貌了。
“喂。”
陆九七被衍伏一把扯住了衣领,浑身一抖。
她忽然想到,虽说这老妖怪不能伤她性命,但若把她打成残废还是不违背道心誓言的。
陆九七懊悔极了,刚才就该让衍伏发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伤害她!
“前辈您还有什么吩咐?”陆九七极力表现得淡定自若,小心翼翼问道。
“你可知现今,元极门掌门是何人?”衍伏问道。
陆九七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问点问题。
“元极门?晚辈从未听说过。”陆九七入修仙界有两年了,确实没听过有什么元极门。
“那你们蜀山,现在是什么人做主?”衍伏双眼微眯,不知盘算着什么。
陆九七咽咽口水,直起腰板道:“我们蜀山现在的掌门是玄知仙子,如今呐已是元婴中期。更有元婴中期的沈清怀沈长老,结丹大圆满的李长老。其余结丹中期后期修士,更是数不胜数。”
听到沈长老名字时,衍伏似乎眼神微变,身体好像还抖了抖。陆九七注意到了,以为他是怕了,却不知衍伏是气的发抖。
陆九七打算继续说点吓唬吓唬衍伏,蜀山的人虽然人品都不怎么样,但本事还是有的。陆九七要告诉衍伏:自己虽是废物,但师门可不好惹。
衍伏却一松手,不屑道:“行了行了,你可以滚了。”
就等这句话呢!——陆九七麻溜地滚了。
几天下来,被老妖怪带着东奔西走,陆九七早就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扯了几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散修问路,她才终于找到了回蜀山的方向。
陆九七方落在山门口,守山的陈师兄就激动地迎了上来:“九七师妹!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六师兄呢?师兄师姐在血月教附近找了几天了,也没见你们。赵师姐差点就要去请掌门师叔了。”
陆九七把六师兄的剑一举,眼里泛出泪光。陈师兄登时便明白了。
其实她和六师兄的关系并不算近,只不过想到这几天好几次生死攸关,不由得感慨万千,才悲从中来,眼泪哗啦直掉。
陆九七把事情始末大概讲了讲,说自己和六师兄落入魔窟,六师兄牺牲自己救了她。她这一路逃回来十分不容易,身上的灵石都被抢光了云云。
但她刻意略过了和衍伏有关的部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衍伏看着就不太像是好人,尽量别扯上关系为妙。大家都信了她的话,只有赵师姐还有些疑虑。
不过此番,陆九七也不是毫无收获。比如,先前答应要给六师兄一粒上品补元丹的丹房李长老,最心软。
她知道六师兄没了,之后,心里是感慨万千:这个小六子,天天缠着她要丹药,她本打算破例收他为内门弟子的。如今竟为了同门牺牲自己,果然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陆九七看出来了,李长老其实很疼爱六师兄。所以她渲染了一下自己和六师兄感情多么深厚。李长老爱屋及乌,破例收了陆九七为内门弟子。
有了李长老指点,琉璃火使用得当,陆九七修为突飞猛进,才三月就到了练气大圆满。
陆九七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衍伏那个老妖怪有什么交集了,遂把之前的事都扔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