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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多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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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明,西风渐起,北雁南飞去,鸣声低起高落,留恋处于林晓间。

    农舍屋内,李长亭端坐在木凳上,静静地凝视着木桌上的那一叶。一叶沉声道:“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住。”

    李长亭微微点头,一叶沉着而熟练地清洁伤口,准确找出断筋长错的位置,手上一用力,只听咯噔一声,李长亭瞬间汗流雨下。

    硬生生扯断手筋,如此剧痛非常人所能忍。

    “痛就叫出来吧。”一叶轻声道。

    李长亭喘着粗气,紧咬牙关,道:“继续。”

    又咯噔一声响,另一只手手筋被扯断,李长亭因剧痛而面目狰狞。

    一叶不再多言,只管迅速处理断筋,双手如飞,银针闪过,不过两刻钟,便已完成最后一针。

    疼痛稍缓,李长亭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道了一声“多谢”。

    一叶抬起头,看着李长亭,轻轻地拍了拍李长亭的肩膀,柔声道:“这几日莫要太多动作,免得有长错位。”

    李长亭故作风轻云淡,摆了一脸油滑坏笑:“可是你把我手筋又弄断的,你得对我负责。”

    一叶微微蹙眉:“你且休息些许时刻,我去问阿公何处可买鸡。”

    李长亭不解:“买鸡做甚,可是要施展神秘秘术?”

    一叶浅笑:“我见你身子尚且虚弱,须得补上一补,眼下并无灵丹妙药,便只能煮些鸡汤了。”

    李长亭又是一愣,梵宗酒肉荤戒,最忌讳杀生。还将欲说些什么,只见一叶小师父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李长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几分动容:一叶小师父此刻所做,与梵宗的教义大相径庭,到底是受我所累。正当李长亭陷入沉思时,只听屋外传来一声呼唤:“敢问老先生,可曾见到一个光头梵修,带着一位受伤道士路过?”

    莫非是神庙弟子?李长亭不由得心头一凛,悄声起身,透过窗缝望去,只见几个神庙弟子正隔着门与院中老叟盘问。李长亭眉头紧蹙,心中疑云重重,昨夜横渡若水,已非神庙势力范围,神庙弟子为何会如此迅速地寻到此处?莫非桑尽是故意放行?若如此,又何必自相矛盾,派人来寻?真不知桑尽是何盘算。

    李长亭屏息观察,只见那几个神庙弟子,举起铁棒架在老叟脖梗子上,气势汹汹地盘问着老叟。

    老叟受惊,手拄拐杖应声倒地,哆哆嗦嗦想要去捡。正在此时,领头弟子忽然看向李长亭的方位,目光凶狠宛若利剑。

    李长亭迅速避开身,侧耳去听,却听得屋外一片寂静。再次试探透过窗缝看去,只见那神庙一行十余弟子却已远去。

    李长亭心中惊疑不定,一时出神,再看去,却见一叶小师父已推门而入,手中还提着一只鸡。

    一叶小师父看到李长亭的脸色,便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长亭眉头紧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一叶。

    一叶听后,面色凝重:“曾听闻神庙有一脉,号称‘千里寻踪’,仅凭蛛丝马迹便可寻人定位。短短一夜便寻到此处,必是此一脉所为。此地不宜久留,你我还是速速离开。”

    李长亭点头同意,一叶留下三百贯钱后,背起李长亭便悄悄地离开了农舍。

    行路半日,只在密林中,阴森森冷测测,不见天日。李长亭道:“走了许久,你且放我下来,也好歇息歇息。”

    一叶道:“也好。”

    二人寻了一块石头坐好,一叶解下水葫芦,喂了李长亭几口,自己又饮了一些,略有愠色,道:“只怪神庙弟子,不然你都喝上鸡汤了。”

    李长亭笑道:“我调息几日便可安然无虞,你莫要恼。眼下已是万幸,若你未曾相救,只怕此刻我早已成了一具枯骨,救命之恩……”

    一叶出言打断,恼道:“早知你一口一个救命之恩,我便不救你了,让你在神庙内狱发臭发烂。”

    李长亭大笑:“向来温润如玉的一叶小师父,竟也有恼火的时候?”

    一叶看向李长亭,郑重说道:“你既舍命带我入缚灵阵,我又如何能看你危机袖手旁观?你若再多说一句恩情之类的,我便把你送回神庙。”

    李长亭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看着一叶小师父张牙舞爪的模样,尚有几分稚气未脱,或许此刻的稚子模样,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李长亭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本就是个小儿郎,心思澄澈宛若一泓清泉,若非数次被我牵连,何必如此刻这般狼狈!

    一叶向来处张望许久,道:“幸有密林遮掩,踪迹不易被察觉,若非得此地利,只怕你我二人出了村舍,便会被神庙那‘千里寻踪’一脉的弟子发觉。”

    李长亭道:“想来这些人也非当真要捉我,否则此前农舍中,我便已被带走。”

    一叶点头,道:“也不知晓桑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派人查了,又不追捕,倒似是在恐吓一般。”

    李长亭道:“管他什么药,总之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正说话间,只听得一声钟响,循声望去,遥遥望见远处一座小山山腰间,落着一座小庙。

    “那是什么地方?”李长亭问道。

    “那是杨花寺,是杨家的家庙。”一叶回答道。

    “杨家?”李长亭疑惑地问道。

    一叶解释道:“杨家乃大丘国世家,可比肩大庸风家,杨花寺就是他们的家庙。”

    一叶喘了口气,又道:“我师父受邀去做法事,我曾跟随见了,却与风家不同,杨家之内金碧辉煌,堪比皇宫园林。不过,还是绕开吧,杨家亦是修行世家,又在神庙之下,自然多有往来,只怕于你我不利。”

    李长亭浑身一个激灵,似是想到什么,与一叶问道:“我只管跟着你走,却未曾问。你我一行一路北上,是去往何处?”

    一叶道:“自是回旧沟院。”

    李长亭深吸一口气,道:“这就是桑尽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自打你出现,他的目的是旧沟院。”

    一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桑尽派人来追却不捉拿。一尘师兄说过,神庙一派野心勃勃妄图称霸玄门,却始终落后于积香山与我旧沟院,桑尽作为神庙大使者,自然心有不甘。若我与你回到旧沟院,便可借题发挥向旧沟院发难。”

    李长亭笑道:“倒要多谢这杨花寺了一声洪钟,要不然你我就中了桑尽的诡计。”

    一叶道:“不能回旧沟院,又该往何处去?”

    李长亭道:“自然是能回。”

    一叶不解。

    李长亭看着一叶澄澈的双眸,笑道:“神庙要找寻的人是我,桑尽围为难旧沟院的借口也是我,你自个儿回去,只要我不在旧沟院,他便无计可施。”

    “不行!”一叶扑腾站起身来。

    李长亭急忙软言相劝:“一叶,你已对我仁至义尽。生死有命,咱俩就此别过,你莫要再趟这趟浑水了。”

    一叶高声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话音刚落,一叶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欲坠:“你对我做了什么?”

    李长亭深笑道:“自然是给你下了迷药。”

    未待李长亭说话,一叶眼前一黑,便已倒在地上。

    李长亭撑着身子,将一叶扶到石头上,用尽全部修为勉强幻出芥子须弥结界护住一叶,深吸一口气:“睡吧,睡醒了就回家去吧,有旧沟院护着,神庙不能对你怎么样。”

    说罢,李长亭撑着身子,颤颤巍巍走入林荫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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