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
“哦，你好……”其小元说着，在视频会议的聊天频道里快速打上了一句：“姚振远找我，回头联系。”就下线了，接着又马上对着手机说，“姚总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想和你聊聊。”姚振远说着，之后又补充道，“不会耽误你太久。”
“好，去哪里见？”
“你住在哪里？我去找你，可以就近找一个地方。”姚振远说。
“那……”其小元想了想说：“我把地址发你，半小时后见？”
“好的，待会儿见。”
挂掉电话后其小元快速地打开地图，选了一个离这里不远不近的地方，把地址发给了姚振远，然后又打开了监控视频，果然很快看到姚振远开车出来了。她于是也匆匆出门，打上一辆车直奔约定的地点。
她选的是一处咖啡厅，到了那附近还特意提前下了车步行过去，结果还没等走到地方，就看到姚振远站在咖啡店门口四处张望着在等她。
见到走过来的其小元，姚振远笑着说：“屋里有点闷热，这里离青湖很近，我们去那边吧。”
“这……好吧。”其小元点头应允。
于是姚振远带着她步行穿过几条街，又走过一段后巷，便看得到一大片宽阔的湖面，岸边不远处还有大片的荷田，清风徐徐，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之气随之传来，充满了盛夏之夜的氛围。
“这边。”姚振远走到岸边，挥手呼唤着她，其小元不明就里，跟到近前，发现那里是一处小小的码头，一条木板铺就的引桥直直地伸向湖面。
沿着引桥走到头，那里停着一艘乌篷船，船头摆放着桌椅，还挂着一盏小灯，一个看上去五十出头的男人正坐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看手机。
“大哥，带我们出去划一转好吗？”姚振远朝男人喊道。
“自用的，不载客！”男人却这样说道。
姚振远见状好像也不打算放弃，径直走上船去，俯身朝那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当即站起身来，向着二人一挥手说：“你们坐这儿吧，我这船小，可坐稳了别乱动！”说着就开始解缆绳，像是真的打算载他们下湖了。
其小元也只好跟着走上船去，错身之间问姚振远说：“你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同意了？”
“我和他说，今晚我要表白，请他帮帮我。”姚振远笑着说。
这……虽然明知道姚振远是在抖机灵，其小元还是觉得无比尴尬，连配合着笑一笑都很难做到。
姚振远大概也看出了她的心思，马上纠正道：“开玩笑的，其经理别介意。坐下吧，他要开船了。”
其小元于是在矮凳上坐了下来，果然小船开始慢慢移动，向湖中驶去。在湖中观湖，与在岸上又有不同，夜晚的湖水静谧如墨，倒映着岸边和船上的数点灯光，几乎与天上闪动的繁星混为一体，无法分辨。
这一幕让其小元顿时想起了云州，她和方孝栋曾无数次相伴欣赏着这样的星空。云州的天空似乎比青州还要暗得深沉，星斗的数目也要多上许多，她还特别喜欢去看方孝栋眼中倒映的星空，好奇人的眸子里到底容得下多少颗星，但还没等数清就被方孝栋探头轻吻，搅得她心神不定……
“其经理成家了吗？”其小元突然听到姚振远这样问，她的思绪也随之被拉回眼前。
“没有。”其小元答。
“你这么优秀，一般的男人恐怕很难配得上你啊，呵呵。”姚振远说。
“姚总约我出来恐怕不是为了讨论我的个人问题吧？”其小元显然不想和对方拉家常。
“哈哈，你远道而来，我只是想略尽地主之谊，让你体验一下青州的独特风情而已。”姚振远说。
“是吗？那谢谢了。”现在其小元有点明白为什么姚振远要拉她来坐船了，因为一旦上了船，就算她想借故离开也是难了，而且那船工分明说了船小让他们不要乱动，不管接下来姚振远说什么，她都只能听着了。
“多年前刚来青州替恩威打天下的时候，就我一个人，真的挺难的。”姚振远说着，目光也望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我这人不怕辛苦，最拼的时候，我可以做到三天三夜都连续工作不休息，精神都还能处于亢奋状态，但我只怕一件事……”
他说到这里时突然停口，待其小元望向他时才继续说：“孤独。”
其小元大概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觉得这个话题自己不宜接口，索性不作声。
“还好后来慢慢开始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在我孤独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在我有困难的时候和我一起度过，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在我取得成功之后也绝对不会忘了他们。”姚振远继续说，“说实话，这片湖水是我最爱的地方，也是因为这个地方我才在青州定居下来。而且我还专门在这里包下了一条船，用来招待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听到这儿，其小元这才明白为什么船工刚才会妥协了！
“……这次的收购对恩威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姚振远像是终于触及了其小元所预估的主题，“不瞒你说，我也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姚振远说到这里稍做停顿，观察了一下其小元的神色，发现她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得意，只是一脸平静地回望着他，平静得有点冷漠。
他于是轻咳了一声继续说：“听说你见过苑一楠了。我们认识真的好多年了，那时候恩威还在临时租的一个小商务楼里，就我带着几个人主抓销售，整天到处跑，经常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吃饭了没有。苑一楠当时在我们公司对面开酒楼，去过几次就认识了。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准备一次投标，连续奋战了好几天，后来他们都熬不住了，我就让他们先回去，自己传标书，结果网络还出毛病了，紧急借的她酒楼里的wifi传，赶在最后的截止时间传上去了，一看已经半夜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姚振远的眼睛闪闪发亮，不太像是回忆一次惨烈的经历，倒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般，“……那时候才意识到苑一楠一直没有关店，一直在陪着我，而且她还在后厨帮我暖着饭菜，一定要我吃完了再走。从那时开始我们就成了朋友，我觉得她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所以后来特意请她来帮我们做员工餐，从最开始的几人份，一直到现在……”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其小元问，其实她也猜得到个中原因。姚振远已经知道她在调查他那些女朋友的公司了，与其由着她去乱闯，不如主动交代得好，当然交代的时候一定会混淆是非、避重就轻，还会打感情牌，这种事其小元实在是见得太多了，所以听起故事来毫无感觉。
“只是希望其经理不要有什么误会。”姚振远笑着说，“私交归私交，如果他们公司提供的服务有什么问题，我作为管理者也是绝对不会姑息的！还好至少目前为止，员工满意度还是很高的，好像你那个小部下林肴也很喜欢，还说想让天合也用他们公司，是不是？”
“嗯，好像他们已经见面在谈这个事了。”其小元说。
姚振远当然知道这回事。就是因为听苑一楠说其小元并没有跟林肴一起去见她，又听到他派出去监视其小元行踪的人回报说她去了岳耀科技，他才心觉不妙！这个女人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了这几家公司，虽说心知她也掌握不到什么确凿的证据，但万一她私下里跟天合的管理层说三道四，后续收购完成后，这些生意可能也不那么容易保住，所以他才不得不亲自出马来和其小元周旋。
他一直自诩看人很准，尤其是看女人很准。相比于林肴那种让人很容易就一眼看穿的小女孩，其小元这种心思缜密、冷静理性、不容易受权势地位的差距影响的人才比较难对付。和这种人打交道，讨好和拉拢都可能没什么效果，只能给她一些合理的解释，才能让她不要继续穷追猛打下去。毕竟尽调时间也没剩下几天了，她总会回去的。
“这样吧其经理，”姚振远说，“既然你想了解我们供应商的情况，明天开始我会亲自陪你去走访他们。行程安排得紧一点，还是能把前十大供应商全部走一遍的……”
“不必了。”其小元却说，“我去知味拜访也只不过因为林肴想推荐他们去京州开分店罢了。接下来就还是按尽调的日程来就好，也不敢耽误姚总那么多的时间。”
“这样啊，那也行！不过供应商信息确实也挺重要的，我已经让袁姐去准备了，回头她会把更详细的资料发给你。”姚振远的态度显得十分诚恳，之后又笑着说，“或者你现在就告诉我想知道哪家的情况，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先全部告诉你。”
“谢谢姚总，不必了。”其小元摆手道。她完全可以想见，每一个“合作伙伴”的女老板和面前的这位感性且多情的企业家之间，都会有类似苑一楠的“一饭之恩”那种可歌可泣的故事，可是她并不想听；这些女人为什么会集体住在同一个别墅区，是她们的自主决定，还是被时间大师蒙在鼓里，其小元也不想知道。她来青州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调查恩威公司是否存在足以影响收购的重大瑕疵，与此无关的花边新闻，还是就此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