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城张家
东洲,澜国,邱山城。
清晨的露珠挂在叶梢,散漫的阳光照在上面,透过露珠反射的景象,可以看到一处小客栈二楼的窗户里,一个少年正在手忙脚乱地照顾另一个躺在床上的瘦小少年。
这自然是慕枫和阿远。
自从阿远见到了村子的惨状,虽然没有再情绪激动变成巨熊,但被慕枫带到邱山城之后,就一病不起。
慕枫已经六年没有照顾过病人了,即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是有些忙得手足无措。
这是自己出城以来第一个同伴,慕枫更不会丢下不管,而他太过于专注于照顾阿远,居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树枝上,正站着一只通体白色,头顶有着一缕金色翎羽的鸟儿。
而一旁被慕枫关在笼子里的阿呆却注意到了,在笼子里上跳下窜,试图吸引慕枫的注意力。
很显然,阿呆并不是很擅长吸引别人注意力。
它上蹦下窜了好一会,也没见慕枫搭理它一下,除了身体上精疲力尽以外,一股失败感还从它的心底涌出。
当它一屁股坐在笼子里,人模人样,思考鸟生的时候,慕枫也刚刚好把毛巾拧干,敷在了阿远的额头上。
“呼。”慕枫看着安静睡着的阿远,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刚刚好和外面那只鸟的视线对上。
“阿呆?你不是在笼子里吗?”慕枫诧异道。
那只鸟偏过头,目光带着些疑惑,阿呆?那是谁?
慕枫看了眼笼子,只见阿呆还坐在里面,低着头,一副怀疑鸟生的样子,倒是也挺好笑的。
“两个阿呆?”慕枫脱口而出,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不对,窗外这只,很明显就是苏楚楚那小姑娘派来给他送信的呀。
慕枫连忙伸出手,把那只鸟从树枝上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阿呆的旁边。
阿呆一见同伴到了自己的身边,立刻叽叽喳喳地又开始说什么,语气很急切,跟告状似的。
慕枫也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就搬来个凳子,打开鸟笼的门,坐在旁边看阿呆一边叽叽喳喳地叫,一边还直接用动作演示,倒是怪有趣的。
但是随着苏楚楚那只鸟儿看慕枫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慕枫才知道,阿呆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不过再怎么不对劲,那只鸟儿还是把苏楚楚的来信从羽毛里衔了出来,然后背过身,似乎在等慕枫的回信。
慕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字很娟秀,很像苏楚楚。慕枫想象得出,苏楚楚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绪和姿态。
“慕枫哥哥,展信安。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面了,我感觉比慕枫哥哥闭关的时候还要久……”
慕枫咧嘴笑了起来,这才几天不见啊,就这么想他了?
“慕枫哥哥,我爹爹真的把朝曙学院的导师请来了,我居然被器灵认主了!以后我也会努力修行,站在慕枫哥哥身边的。”
读到这里,慕枫先是一惊,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本想去找父亲问个明白,然后回去带你远远地躲起来,不被任何人找到,可是我也没想到,肩上责任越来越重,还要委屈你和我一样受苦。”
“战争是躲不掉的,与其逃避,不如变得更强。”躺在床上的阿远突然说道,“这是你说的。”
慕枫回过头,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说:“阿远,你什么时候睡醒的?”
阿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回答说:“我一直没睡,不想你太累才假装睡着,全村无一活口,我怎么睡得着?”
“你别太难过。”慕枫安慰道,“教廷鱼肉百姓,玩弄天下,一定会被万道天谴粉碎的。”
阿远看着慕枫,眼神冷的吓人,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教廷会被多少道天谴我不知道,但是我会成为其中一道天谴,直到教廷消失。”
慕枫沉默不语,阿远是实验中的幸存者,那还有诸多如此类沦为实验基地的村子呢?还有那么多被注入兽魂作为实验的普通人,他们没有阿远这么幸运,他们的痛苦又有谁来解脱呢?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又是不得不去考虑的问题。
在认识到阿远之前,慕枫原本以为,教廷只做一些挑拨各国矛盾,引发战争的事情,没想到,活人用于实验……
“走吧。”阿远坐起身,下床,身体的虚弱让他趔趄了一下,但是他还是挺直着脊梁,站直了身体。
“去哪里?”慕枫把苏楚楚没有读完的信折叠好,收进最贴身的衣服里,问道。
阿远声音不大,说道:“上路,去变强,去报仇。”
“好,我们先去张家。”慕枫站起身,率先向着门外走去,他知道阿远会跟上,也知道阿远不需要任何人搀扶,他自己会蜕变成一柄利刃的。
倒是一旁桌子上,看着慕枫就这么离开,没有给苏楚楚留下回信的鸟,气的跺了跺脚,然后又在阿呆耳边叮嘱了什么,人模人样的,最后两只鸟各自露出坏笑,苏楚楚的鸟儿便从窗户飞走了。
邱山城是碧海城发展之后衍生的城池,以矿石为主要发展。
张家看中了附近的矿山资源,派来一支分家来此地发展,而邱,是建立山城的工匠的名字,因此叫做邱山城。
相比起来,这里的街道不如碧海城那么繁华,相反还有些荒凉,向外看,全是连绵的大山,毕竟不以商业为中心,来来往往的人,也是以矿工和商人居多,偶尔还会有几个赏金猎人。
慕枫和阿远走在街上,慕枫努力找着话题,使气氛不那么沉重。
“阿远你看,这玩意叫仙人掌,这在碧海城可是从来没有的,全是刺,指定不好吃。”慕枫指着奇奇怪怪的植物,说道。
阿远奇怪地看了慕枫一眼,说道:“这是仙人球。”
“诶?抱歉我第一次见。”慕枫故作惊讶道,其实他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故意说错的。
“没关系,你说,张家是吧。”阿远回答道,现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但是这样,才让慕枫更担心。
“嗯,张家……我只知道山城张家家主是枪影后期的境界,器灵的话,应该是六阶中品,花舞魔仙枪吧?”慕枫思考了一下,从脑海里极为困难地搜刮出这么点信息。
“六阶中品的枪影后期……还不够。”阿远说道。
“什么还不够?”慕枫问道。
“其实我小时候也被器灵认可,只是我太过怯弱,不愿意去面对战斗,所以躲了起来。”阿远解释说道,“现在我会重拾那些不愿意面对的过往,来换取属于自己的力量。”
“所以,我需要一个师傅。”
慕枫看着阿远,心中不由得感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被迫拿起武器,他也不得不坚定脚步,冲在最前面。
“需要师傅的话,本少怎么样?”
慕枫和阿远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远的,从街道那头走过来一个身影,狂风刮得尘土飞扬,看不见模样,只能看见那披风在风中摇摆,倒是挺潇洒的感觉。
只是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慕枫暗暗思索,但是没有说话。
反而是阿远有些急切,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本少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家未来家主,张宇鸿是也……停!停!沙子眯我眼睛了!”
随着满天的尘土渐渐散去,张宇鸿的身影便显露了出来,此时他正揉着眼,痛骂着身边的小弟,一脸狼狈。
“你们不会看着点吗,都把沙子扇到本少眼睛里去了!你们是猪吗!”
在他旁边,几个拿着扇子的小弟纷纷围着张宇鸿,不敢吱声。
等张宇鸿训够了,才揉着眼睛,向慕枫和阿远走过来,说道:“你可真是幸运,被本少选中比天选兽魂还要难,本少与你有缘,收你八十八金币的拜师费,怎……”
说到一半,张宇鸿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也是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正是前几天一指击碎他兽影的慕枫。
“怎、怎么是你?”
张宇鸿彻底慌乱,看着慕枫笑眯眯的样子站在他面前,他原本打算立刻逃走,但是,这里有那么多小弟看着,自己刚刚又夸下海口要收人当徒弟,就这么跑了太没面子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慕枫反问道。
“在碧海城输给了我,你还敢来邱山城?来了我的地盘,就算是土豆也要扒层皮!”张宇鸿跳起来大喊道。
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见那一战,他就说自己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少爷威武!”
张宇鸿的小弟倒是挺会捧场,就是不知道张宇鸿听见,心里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呢?
算了,还是不打他的脸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慕枫摆摆手,说道:“带我去海山会。”
阿远看向慕枫,他知道慕枫是碧无痕的弟子,又获得了沧海剑,还有麒麟的兽魂,是这一代的天骄,可张宇鸿声称自己打赢了慕枫,慕枫也没有否认。
所以,张宇鸿更厉害?
但是,八十八金币也太贵了吧!
要知道,基础货币是铜币,一千铜币折合一个银币,一千银币折合一个金币,而寻常人家,一年的生活费也不过二十个银币啊。
没有足够的拜师礼,自然也就拜不了师了,只不过,阿远看向慕枫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这个人究竟是有什么特长引起了碧无痕大人的注意呢?
阿远还在想着,却看见慕枫把张宇鸿胖揍了一顿,连兽魂都没有用,只是简单的拳脚功夫,就把张宇鸿的头打成了猪头。
一下子推翻了阿远心中的思路,原来慕枫只是不想说,不是打不过。
“寻思在外面给你点脸,你还真以为自己有那实力啊?”
慕枫揪着张宇鸿的耳朵,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只听见张宇鸿杀猪般的惨叫响遍邱山城。
几息之后,张宇鸿终于“同意”了为慕枫带路。
“没吓到你吧?”慕枫凑到若有所思的阿远面前,笑了笑。
阿远这才明白,原来慕枫的笑下面,有着多重含义。
“没有,我们走吧。”阿远回应道。
于是邱山城便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两个小弟架着张宇鸿,在前面开路,即使张宇鸿已经努力地把功力凝聚在头上召唤出那个猪头的虚影,依然可以透过虚影清晰地看见,他的脸被揍成了猪头。
慕枫和阿远二人在后面慢慢地跟着,有说有笑。
邱山城的百姓可没少被张宇鸿仗着海山会欺负,见到张宇鸿遭了报应,纷纷拍手称赞,甚至还有人专门跑来围观。
围观的人越多,张宇鸿那个猪头的虚影颜色就越红。
终于,张宇鸿他们在一处小酒馆门口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张宇鸿口齿不清,不过慕枫还是听得出来应该是这几个字。
“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阿远读者门口一块小牌子上的字,回头对慕枫点点头,“没错了,应该是这里。”
“那就谢谢张少为我们带路了。”慕枫冲着张宇鸿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看得张宇鸿心底发毛。
慕枫也没有理会张宇鸿,而是推门而进,阿远跟在身后。
刚一进去,小酒馆的门便被从外面锁上,张宇鸿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给本少狠狠地打他,每个人赏一个金币!”
慕枫环视一周,只见不大的小酒馆里面,坐满了人,装束各异,但是每个人都面色不善地盯着慕枫和阿远二人。
“嘿嘿,有钱不挣是傻子。”
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按耐不住,提着自己的武器站了起来,随后,整间酒馆里面,便是挪动凳子的声音。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阴。”慕枫和阿远对视一眼,说道,“可惜啊,张家家主大人请我过来,可不是让你们打我的。”
阿远立刻明白了慕枫的意思,顺势接话道:“打伤了张家的贵客,也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在海山会里面待着。”
简简单单两句话,骇得众人无一人敢再出手。
这两个少年什么身份?居然是张铁柱请来的?
啪啪啪。
“精彩精彩。”中年男人鼓着掌,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我还在想,该不该做出这个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