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闭音符
半个月时光转瞬即逝，霁云麓想过柳如熙会被文化课摧残，但也想过叶朝宗居然也没通过。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垂头丧气的人跟前，她戳了戳人的肩膀，纳闷儿道：“依你的能为，不应该啊？”
叶朝宗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他没有回话，只是把自己的那份芥子袋递给霁云麓，示意她自己看。
“嗯？”霁云麓挑眉，神识往袋中一看，只见——
“九章算术、海岛算经、遗山算经、奥数玄解……”
“居然全是数书？”
本来就被这些书折磨得心力交瘁，现在听霁云麓一个一个念出来，叶朝宗只觉魂都让鬼差勾走了。头一歪，腿一伸，当场就想投胎。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石阶上，“这压根儿就不是记不记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这芥子袋中的每本书他都仔仔细细看了，可李长老问的问题就没有一道在书上的。
他还提出过异议，说长老出的题不在他所看书籍之列。但李长老只是抖了抖胡子，墨笔连动，便用书里的法子把每个问题都解开了。
“哼，不兴变通，看了也等于白看。”
李长老不知何时到了二人身侧，也不管叶朝宗的姿势如何诡异，拽起他的一只脚，拖着就往后走。
“试验不通过，再学半个月。”
他把叶朝宗拽进了西边的小屋里，跟柳如熙锁在一块儿，让这对师兄妹自个儿折腾去了。
余下通过考验的四人站在院子里，默默地为二人掬了一把同情泪。
半个月之后叶朝宗如何他们不敢说，但柳如熙，除非是李长老手下留情，不然怕是要啃上三个多月的书。
他们可还记得，这个考验刚开始没几天的时候，霁云麓就给她讲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
结果这丫头回自个儿房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不仅头发没了，腿被戳了，连带着李长老给的书都烧了四五本，气的李长老又给她加了几本。
四人对视，颇为默契地摊了摊手，脸上都挂着一抹无奈的笑。
这种事他们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李长老锁好门，走到他们跟前，威严的眼神一扫，个个儿挺直了腰板，嘴角的笑意也都收敛了起来。
相处了半个月，对于这位长老，他们是打心眼儿里害怕。
如果说萧长老给他的痛苦是肉体上的，那么李长老就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李长老喜欢“谈古论今”，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是四个时辰起步。
能从开天辟地一路论到仙门如今，从万千世界谈到个人修行，力求从家国、修行、文化、钱财等各个方面完整论述，争取让人心服口服。
当然，如果四个多时辰的论述没有让人心服口服的话，他也略懂一些拳脚，主打一个“以德服人”。
霁云麓等人对此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敢不服。
于是人一过来，气氛秒变严肃。
李长老不禁皱眉，抬脚在洛川的小腿肚上踢了踢：“都绷这么紧做什么？老夫又不吃人。”
一脚跟踹在石头上似得。
明明远远看着这几个孩子有说有笑的，怎么他一过来就成这副死样子了？
难不成是他的表情不够和善？
觉得这个想法甚有道理，李长老咧开嘴，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拼凑出一副压根儿看不出来一点儿慈祥的慈祥来。
两声咳嗽先起，他语重心长道：“须知此心常快足宽平，是人生第一自强之道，第一寻乐之方，守身之先务也。你们年轻人啊，不能总是这么绷着，要……”
“平易恬淡，则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故其德全而神不亏……”
“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
霁云麓的脸皮狠狠地抖了抖，求助地看着一旁的宋云骁：李长老又开始了。
明明昨天才因为他们不严肃侃侃而谈说了两个多钟头，今天又说他们太过严肃。长老的心就好似那团团迷雾，让人难以捉摸。
宋云骁右手悄咪咪地给她塞了两个纸团，左手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耳塞在手，天下我有。
这是他针对李长老精心准备的闭音符咒，揉成团也不影响作用，效果那叫一个好，用过的都知道！
真的假的？
霁云麓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斜着眼睛看他：有这种好东西你不早拿出来？现在考验结束，人都要走了。
就好比一朵姣好的花儿，开在了败亡的季节。
宋云骁委屈。
这半个月他又要看书背书，又要研究闭音符，很累的。
虽说这符出现的时间稍晚了一些，但效果确实不错，霁云麓将其塞在耳朵里后，果真再听不见李长老说教的声音。
舒适性和隐蔽性也极为不错，霁云麓点头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云芝和洛川二人见状，纷纷戳了戳宋云骁的腰窝。
好东西就该一起分享。
宋云骁自然是给每人都备了一份，四人带上闭音符，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妙了。
再回头看面前阔步高谈的李长老，因为听不见声音，那张褶子脸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这大概是李长老在他们心中外貌最巅峰的时刻，没有真相，全是情感。
他们虽然听不见，但遇到李长老嘴巴合上，一脸问询表情的时候，他们也会配合着点头，应和着说声“是”。
是故半个多钟头下来，李长老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
“老夫对你们的考验已经结束，接下来也没我什么事了。”
“我平日可能有些啰嗦，这些日子……”
霁云麓四人：“是。”
“……”
“我是上年纪了咯，这些年光长了脾气，你们……”
霁云麓四人：“是。”
“……”
“还有云麓啊，你那天拿出来那些书，真不是老夫看的……”
霁云麓四人：“是。”
？
李长老胡子抖了抖，脖子以上都红了：“我说了那不是我看的！”
霁云麓一看人激动成这样，心想人肯定是说到重点，现在该轮到他们表忠心了。
四人的声音震耳欲聋：“是！”
“我是你们奶奶个腿儿！”李长老抄起鞋底子就要逮着四个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