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狱开局
西南大荒,山林茂密,大树参天,荫织如盖,落叶堆积盈尺。古藤如螭龙盘旋,缠绕于巨木之间,狰狞地注视着地面。
突然,一声尖啸响彻天空,穿金裂石。一只巨鸟自云巅而下,极速俯冲,在山林中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赤色的焰光在它羽毛上流动,气势惊人。二十米长的双翅一展,几十棵参天大树登时被他拍碎,碎屑纷舞,枝丫与树杈乱飞。
利如弯钩的鸟喙黑亮而又锋利,寒光森冷,就如同它现在的眼神。
它收拢翅膀,停在一处山上,远望着对面的黑色老虎,竟口吐人言:“黑虎,你越界了。”
声音隆隆,整片山林都为之震颤。
“我越界?”通体玄黑,与那巨鸟同等体型的黑虎冷笑,根根毛发似钢针一般,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每一挥爪,就有一座山头崩裂。
昂起头,它眸中尽是不屑:“当初你掳走我儿时,就该料到有今日。”
森森虎爪按在一颗黑金色的蛋上,它蔑然一笑:“如今,也该轮到你尝尝这丧子之痛了!”
“你敢!”巨鸟勃然大怒,仰天长鸣,目光如炬,打开双翼直冲着黑虎而去。
振翅,如刀芒划过,岩壁被割的四分五裂,黑虎也不敢硬接,后腿微屈,弹跳而起,一爪子拍在巨鸟的翅翼上。
“吼!”
“叱!”
锋利的爪子与钢铁般坚硬的羽毛交锋,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两兽缠斗,打得地动山摇,火花四射。
而在两兽相斗的下方,一个狭小的山洞内,霁云麓手里捏着五张符箓,蜷缩着身体装蘑菇。震落的碎石砸在她脸上,落下道道血痕,她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甚至连咒骂那个把她坑到这个鬼地方的老头的心情她都没有。
她没空,一点儿空都没有。
茫茫西南大荒,是妖兽们的天堂,无数强大妖兽栖居,即便是一只兔子,都能一后腿给她崩出一脸血,更别提头顶这两尊大佛。那可是能口吐人言的妖兽,起码在五阶往上,相当于一个元婴修士。
她这会儿要是泄露一点儿气息,下场就会跟外面的古树一样,连个全尸都留不了。
听着外面如同崩雷一般的巨响,霁云麓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说我被砸死的概率有多大?”她在心里问你爹。
山穷水尽之处,也只有你爹能给她一点安慰了。
可惜你爹是个老实器,委婉这个字跟它半毛钱关系都扯不上。
“百分百。”
他们距离两兽冲突的地方实在太近,且听他们的谈话,那是弑子之仇,完全没的谈,双方不拼个你死我活不会罢休,到时候方圆十里的山石鸟兽,都得为他们陪葬。
她一个炼气期的小菜鸟要想活命,只能跑出去,跑的越远越好。
“……”
“唉。”霁云麓无奈,你爹都能明白的道理,她当然也知道。
“话说你师侄们不是说,碧海仙门在各处都设有栈点么,你感应感应,说不定会有坐镇的前辈过来捞你呢。”
“想法很美好,可惜。”霁云麓掏出暗淡无光的弟子铭牌:“你觉得仙门在鸟不拉屎的大荒深处开一个栈点的几率有多高?”
“……”你爹不说话了。
这几率比他主人活下来的几率还低。
“要不你起卦算算你能活着出去不?”它好考虑考虑下一个找什么样的主人。
“滚!”
术卦不如求己。
一巴掌拍飞你爹,霁云麓果断开始为活命做准备。
她的手掌抚上腰间的两个芥子袋,得亏是有好师侄们送的这些,不然她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活不到。
“可惜,这两只妖兽都是奔着不死不休去的,锁了此方空间,缩地符完全用不了。”她怅然地看着手上的缩地符。
且她没有宋云骁那等符道手段,使用此符免不了要引起空间波动,很容易被发现,被截杀下来。
最简单的法子她用不了,如此,只能强行闯出去了。
“隐匿丹、小还丹,外加隐匿符、遁地符、疾风符、防御符……嗷,还有仙门法衣。”
霁云麓一边往嘴里丢了两粒丹药,一边又往背后贴了一沓符箓。她把所有能用的都用上,符箓法器挂了满身,从全身上下武装到了牙齿。
看着自己花哨的打扮,她苦笑:“这些,应该够我跑出一段距离了吧?”
这是她目前能做出的最万全的准备了。
虽然外面随随便便一道余波,都能穿透她的防御,给她斩成两半。但只要躲得好,她还是有机会的。
胸腔里心跳如雷,指尖也泛着凉意。
但,越危急的时候,越不能惊慌。
闭眼静了静心神,霁云麓深吸一口气,手指掐诀,迅速催动符咒与法器,开始向外遁去。
留在此处,只是等死,向外才有生机。
离了山石的遮挡,霁云麓的身躯彻彻底底暴露在战场之外。
身后两大妖兽嘶吼,坚硬的肉身撞击在大地上,掀起万丈地皮。仅仅是尘浪的冲击,便震碎了她一层防御,把她掀飞几丈远。
而那巨鸟仰天一吼,磅礴声波层层散开,犹如一把把无形的利剑,穿透耳膜。
是声波攻击!
还未站稳的霁云麓急忙运气护住双耳,可那层薄薄的防御一瞬间就碎裂了,耳膜顿时不堪重负,如被猎狗撕咬,剧痛直冲天灵盖,折磨的她头痛欲裂。
“该死!”
霁云麓当机立断,两道劲气从指尖发出,直接刺入双耳。
汩汩鲜血自耳中流出,霁云麓不敢停留,不敢松懈,更不敢往后看一眼。
口中丹药不断,她的神识彻底散开,密切专注地关注着周身所有动向,任何一道战场的余波,都能让她身死道消,大意不得。
一次次濒临枯竭的神魂与丹田,全靠丹药撑着。
她像是无根浮萍,被层层气浪冲散,一次次倒飞而出,磕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巨石砸断了她的腿骨,树枝穿透了她的肩膀,四肢百骸中传来的剧痛切割着她的身体,折磨的她痛不欲生。
可她的逃窜,跟两大妖兽庞大的身躯比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即便借着各种冲击的推力,她也不过行了一半路程,仰头还能觑见一半遮天的羽翼,像是棺木的盖子,随时会盖下宣告她的死亡。
就这么死了?她才不要!
她可是早早就决定了,要好好的活下来!
霁云麓一发狠,速度又快上几分,嘴里塞满的丹药和着鲜血一口吞下,疼痛扭曲着她的脸,狼狈而又狰狞。
她深深地意识到,这九年,她养娇了。
这么点伤,就觉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