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半日闲

    曼陀罗风铃在风的邀请中缓缓提起裙摆，旋转着，头顶的木栏杆上爬满了玫瑰花，水晶帘动微风起，满院蔷薇一架香…

    粉白的花墙开得泼泼洒洒，一壶清茶，一碟精致的小点心，可以悠闲地坐一下午，此处名字甚是有趣——半日闲。

    几个小女孩簇拥着乔老师，走到白色围栏处，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书上画的孔雀吗？”

    孔雀拥屏对日开，金光白羽耀融辉。

    一片片细腻光滑的渐变羽毛盖在修长的脖颈上，高高昂着带着冠冕的头颅，滴溜着眼睛，优雅的抖落开翅膀，慢慢张开，在身后开屏了一把硕大的扇子，麟麟闪光。几个孩子震惊得合不拢嘴。

    “是呀，它们的尾巴长长的，像不像穿着漂亮的裙子呀。”

    乔知鸢耐心得解释着。这次实践课，带她们到这里来，可算是来对了。

    由于洪水过后房子在整修，还有伯坦病毒需要观察，他们也被暂时安置在了附近居住上课，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知鸢，你能和他们协商，让孩子们见到这么多小动物真是太好了。”

    曾如意坐在石头上，捧着茶杯，欣慰得笑了。

    岁月已经将她打磨得失了年轻的模样，丝毫看不出这样一个普通的妇女与光鲜亮丽的名牌大学生有何联。

    她毕业后，婉拒了城里所有工作，毅然决然回到云中村这个生她养她的小村镇上。领着一批批孩子走出大山。

    老师一批批的来，一批批的走，只有曾妈妈是永恒不变的港湾，是永远的妈妈。

    “我原先以为，经历了洪水，你会走。”她平和的说，仿佛看到一个个转身的身影再次在眼眸中清晰倒影。

    “这样的环境，男老师都走了好几个了呢。”

    乔知鸢笑笑，挨着她坐了下来，“与在家里相比，条件确实艰苦啊。”

    她实话实说，因为她知道，在这位见过世间百态的“妈妈”面前，自己不需要惺惺作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况且，拉肚子，过敏，哪一个不是人家帮忙送医院的？

    “我原先的目标是到这里来研究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没想到学会了许多技能。”

    “那，你会走吗？”

    “会，但不是现在。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云中村，要研究就要有足够的数据。”

    一个小女孩将落下的花插在头发上，笑嘻嘻地朝乔知鸢跑过来，握着她的手，抬起头，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老师，你是来搞研究的吗？曾老师说过，搞研究的都可高级了。

    但是你为什么不在实验室里研究，要跑到我们这里来研究？我们这里比实验室更好吗？”

    乔知鸢将刚编好的花环戴在女孩头上，抱着可爱的孩子，用同样真挚的语气说：“对呀，你们这里就是比实验室要好呀！”

    曾如意没有说话，但是她能感觉到乔知鸢身上和她有着相同的东西。

    她抬头望向一尘如洗的天空，时光倒回，仿佛回到了她刚毕业后这里的时光。

    家长里短，茶前饭后，谈论最多的无非是八卦，而八卦对象多是疯子，傻子。

    “张家的姑娘孩子没了，疯了，整天神神叨叨的往河边跑。

    李家的儿子看着心爱的姑娘跑了，傻了。

    还有整日往学校门口跑的疯子，披红带绿，见着孩子就拉着手，痴痴的笑…”

    太多太多，没有人管过，也管不了。疯子，傻子，在这种地方是很常见的。

    没有人会想到这些人是抑郁症，躁郁症，癔症，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精神病。

    知道精神不正常了，就远离他们，和正常人相处，冰冰凉凉的关系，一日如一日。

    她虽知道，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不是专业的学生，只能尽她最大能力，保护着学生，期盼着心理健康能够普及到这个小山村，少些可怜人。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研究了，只是都在实验室里。用那里最精密的仪器，研究着最浅显易懂的问题。

    教授的论文上不会出现一篇关于农村妇女心理的调查论文，他们只会论证贷款过多会导致压力过大的论文或者换一种说法”，

    乔知鸢发出一阵冷笑，转头看向她：“就是，当你想上厕所时，就会想上厕所，这种严谨的问题。”

    “首先，我没有叛出师门的想法，其次，我真的觉得心理学应该脚踏实地的研究研究。

    虽然我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不想改变学习的初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能万古都出不了一个，可是普通人却有万万千千。我希望，这万万千千的人，能够同样得到关注与尊重。”

    女性的骨架本该略显瘦小，可她的肩膀却很宽阔，穿任何衣服都很好看，就比如现在，虽然穿着一件长袖单衣，却依然有种屹立的孤勇感，只为万万千千，为心中不灭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