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叔惊呆了
宋富贵脚步顿住,有一瞬间以为她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了想反口。
却听沈桃花道:“走之前把你吃下去的那份账给结了。”
宋富贵不可置信地扭过头,“菜分明是你自己点的。”
沈桃花理所当然道:“难道你刚刚没吃吗?我觉得有一点你说得对,就算我家有钱也不能浪费,特别是不能浪费在你这种想占便宜的人身上,少废话!给钱!”
宋富贵:“!”
周围的食客们这时也开始起哄:“沈姑娘说的没毛病啊,你既然也吃了菜当然要付钱了。”
“就是!你们的事肯定是成不了了,难道你还想吃沈姑娘的软饭吗?哪有那么美的事啊。”
“快付钱吧,别磨磨蹭蹭的,给我们男人丢脸!”
宋富贵脸色青白交加,当着在场许多食客的面也做不到像个无赖一样胡搅蛮缠赖账,只能认同把身上本打算拿来买笔墨的钱掏出来,同时彻底断了娶沈桃花的心思。
这么厉害的女子他可消受不起,真娶了只会闹得家宅不宁。
付了钱,沈桃花便没再拦着他离开,只是一边付剩下的账一边撇嘴嘟囔,“还说我没俗,还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什么女人难养,我还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啧,果然最讨厌读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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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喜色等着好消息的宋母见到儿子黑着脸回来,心里一跳,问道:“出事了?事儿没成?”
亏了银子又受了一肚气的宋富贵没好气地把沈桃花的表现和说的话说了一遍,“娘您不用惦记了,沈家根本看不上我们,我们也高攀不起沈家!”
宋母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骂道:“她凭什么那么说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还专门把你叫过去骂你,真是欺人太甚!”
她为了能让媒人推荐儿子给沈家可是给人塞了不少钱,现在好了,事情没成,银子都白花了!
她心疼得忍不住痛骂沈桃花,说她不识抬举,贪慕虚荣,没眼光……
骂着骂着注意到儿子的脸色,又连忙安慰道:“儿子,你别听她胡说,你以后肯定能高中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涯何处没花草,等以后你当了官,沈家区区地主,他们才高攀不起我们!
要我说这次没成也是好事,那么泼辣蛮横的儿媳妇,真让她嫁过来也是个搅家精,非得气死我不可。”
宋富贵被说得心里好受了不少,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可惜了我原本准备买笔墨的银子。”
宋母也有点心疼。
尽管如此,她还是回房又拿了银子塞给宋富贵,“拿着重新去买笔墨,读书怎么能少了笔墨用。”
宋富贵目光一闪,把碎银往兜里一塞,“娘,那我去买笔墨了,顺便再去和同窗说说学问,晚点回来。”
宋母一听要和同窗说学问,哪里有二话,忙道:“你尽管去好好学,不用急着回来。”
宋富贵点点头,很快再次出了门。
不过,他并没有往书局方向走,而是转道去了以往偶尔会和同窗一起去的花楼。
今日被沈桃花败了兴,他哪里还有探讨学问的心思,这时候正该找个美人好生安慰一下自己才对。
宋大嫂在他出门后趁着婆婆不注意特意出去看了看,一见他走的方向就猜到了什么,脸色当即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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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三叔。”谢灼见到一脸风尘仆仆找到住处来的族叔,脸上浮现出淡淡微笑。
谢三叔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啊!阿灼,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样的,竟然以此就高中进士,你是家族的骄傲!”
谢灼笑容浅淡,“我只要能让爹娘为我感到自豪就够了。”
谢三叔神色微顿,明白他这是记恨着族里当年的行为,暗自叹气。
当年他出门在外,谢灼爹娘出事的时候都没能赶回来,否则也能在旁帮衬一把。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谢灼也没有要责怪这位族叔的意思。
爹娘还在时谢三叔一直对他很好,后来得知他被赶走后也花了大力气来寻他,给了他不少帮助,他都记着的。
“三叔,我们进去说话吧。”
谢三叔连忙点头,“好好,进去说。”
到了书房,二人稍加寒暄了片刻,谢三叔才问他:“你既然已经考中了,接下来可有何打算?是留京还是?”
谢灼语气平静却坚定道:“我准备下放。”
殿试结束后,前三甲入翰林院,其他名列前茅者也根据能力,人脉关系陆续分配到六部补空缺。
余下的人员则需要进行为期一到三个月的培训,等到今年地方官员们进京述职时再根据情况分配地方上任。
如果不想去地方就要趁着调令未下来以前自己想办法疏通关系。
最近同期的进士都在想方设法走关系,谢灼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旁人疏通是为了留京或选择油水多,繁华的府县,他却不太一样。
“如今要下放的地方已经定下,只待拿到正式的调令便可以出发了。”
谢三叔点点头道:“下放也好。京中的空缺定然极为抢手,你在京中到底没有根基,与其竞争到最后一无所获,不如直接下放,做出一番成绩后再想往上走也更容易一些。”
谢灼不置可否。
谢三叔又问道:“定的是哪一个县?”
按照律法规定,官员应该是不能到自己的家乡任职的,他只能盼着能稍微离得近一点,以后或许还能想办法慢慢缓和谢灼和族里的关系。
谢灼手指轻抚着杯沿,不紧不慢道:“桃花县。”
谢三叔心念一动。
桃花县……倒是离谢家所在县不远,甚至就在隔壁,莫非谢灼面上冷漠,心里其实还是记挂着族里?
刚这样想着,就听他道:“当年资助我的恩人就住在桃花县,我此番有所成,合该回去回报一二。”
虽说昨日收到的传信里提到的宋姓书生他并不放在眼里。
考了两次连个秀才都没中,心思都放在了不劳而获的歪门邪道上,这种庸才费尽终身都未必能中举,根本不足为惧。
但想挖他墙角的人太多,如若不想被人捷足先登或被彻底遗忘,他就必须行动起来。
谢三叔神色顿了顿,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理由,暗自叹了口气,“倒也是应该的。”
谢灼看了眼谢三叔,“这次特意请三叔过来,除了请你当我的师爷,也是想让您给谢家传个信。当年族里欺我年弱霸占属于爹娘留下的家产,如今是时候把该还回来的连本带利还回来了。如若不还……”
谢灼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光,“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对寻常人来说宗族是依靠,曾经对他也是如此,可时至今日,需要看人脸色的可不再是他了。
他不是宋富贵,只知道惦记着软饭,还想软饭硬吃。
重逢在即,除了进士身份,他总要有点拿得出手的家底才不至于让未来岳父岳母以为他也是个不值得托付的。
谢三叔颔首道:“你放心,我来之前族里本就有这个意向,我再重新传个信,必定不让他们有任何遗漏。”
谢三叔越发确定他对族里是没有任何情分了。
他并没有多劝什么,本就是族里对不起谢灼。
他这个堂侄如今的身份可和从前不同了。
谢家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普通乡绅家族,在本地尚有点人脉关系,在真正的官身面前却什么都不是。
量族里也不敢搞小动作自掘坟墓彻底得罪死谢灼。
之后叔侄俩又说了会儿话,因为舟车劳顿,很快谢三叔就先去休息了。
接下来两天,谢三叔得知他还有不少行李没有整理好,主动表示要一起帮忙。
收拾书房里书籍时却意外发现了一大堆的书稿。
谢三叔诧异地看向正将其他书籍装箱的谢灼,“阿灼,这些是?”
谢灼神色不变道:“是我闲暇时写的一些东西。”
谢三叔了然,“是戏本/话本故事吗?说起来我年轻时也写过。”
不过谢灼可是进士及第,写出来的东西肯定比他这个区区秀才出色得多。
这样一想,谢三叔顿时来了兴趣,本打算把文稿收起来的动作也顿住,反而翻看了起来。
结果看到上面的标题后却傻眼了。
《嫁给王爷后,我成了负心汉的岳母》
《被抛弃后,我和渣男的新娘在一起了》
……
谢三叔满头问号,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确定这是谢灼写的,不是别人误留下来的吗?
谢灼看出谢三叔的恍惚怀疑,坦然道:“就是我写的。”
谢三叔虎躯一震,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阿灼啊,你,你怎么……”
谢灼道:“沈姑娘喜欢看。”
他最初写时话本名字中规中矩,写这些东西得初衷也不过只是想靠自己赚点润笔费,却没想到机缘巧合入了她的眼。
收到第一封评价书信得了提醒后便顺水推舟改了名字,之后也在偶尔的交流中得知她的喜好,针对性写起了后面的故事,一直到至今。
不过以前因为要准备科举,写得并不算太多,如今学有所成有了空闲,倒是可以再多写一点让她解解闷了。
谢三叔听罢,神色越发微妙。
昨日他已经听谢灼说过那位资助他,让他振作起来的正是这位桃花县的沈姑娘。
他内心对对方也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对方在他来不及赶来时拉起了在低谷期的侄儿。
只是,他怎么都无法理解,对方怎么会喜欢看如此怪异的故事……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