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你怎么来了
地铁始入城区，穿过鳞次栉比的市井商坊。叶雪缨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心中涌动复杂的思绪。
她与三皇子华辞墨之间，早就是一张难以撕开的网。无论是国仇家恨，还是莫名滋长的爱情，都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千丝万缕。这一次的地铁之行，更像是一场确认彼此心意的约会。
「雪缨，能不能跟我一起步月？」正当她脑中纷乱时，身边的华辞墨轻轻发问。
「嗯。」叶雪缨点头应允，没来得及整理纷乱的心绪，便跟着华辞墨步入了月色下的宫殿。
晚风温柔，夹带着桂子的清香，吹动两人的衣角。他们在汉白玉的回廊下缓缓踱步，抬头望着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
「记得那天，夜游星斗碧空无垠，你抚琴舞剑，美得让我心醉。那时的你，比起月宫嫦娥，更似属于人间的英雄。」华辞墨缓缓说起往事，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怀念。
叶雪缨微微颔首，想起那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心底泛起一层温暖的涟漪。她轻轻叹息，月色下目光坚定：「成为将军的那一刻，我已然知道命运的慷慨与严苛。这一切，我都心存感激。」
「你提过的花魁，她为何能牵动你的思绪？」华辞墨平静地问出这句话，目光深邃地望着叶雪缨。
叶雪缨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颤，她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坦诚和思索：「她让我有种从未体会的风情，仿佛是另一种生活的象征，让我…让我一瞬间怀疑自己。」
「你可知道，在你怀疑自己的时候，我依然坚信你是我的英雄。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众多细雨绵绵的日子里，陪在英雄的身边。」华辞墨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语气中的坚定如同他的剑术那般让人安心。
叶雪缨的心湖仿佛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澜。她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让她勇敢地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
次日一早，景宏帝就带着叶雪缨，和一干公卿官员出席了御花园的春日宴。帝后并排坐于正中，皇子皇女聚于一侧，还邀请了无数京城贵女前来凑趣。
叶雪缨自入宴后便觉观感不佳，于是半步也不想踏进去。
「哎，看那边的流彩飞红风筝最好看，功底应该很深厚，我倒想见识见识操作者是何方神圣。」叶雪缨听了个大概，随意应了一句。
「哎，看那！看那！」景宏帝指了指正在肆意狂舞于天际的红橙彩鸢，难掩激动之色。「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去吧，朕期待你的表现。」在皇帝的大力推崇下，叶雪缨不得不硬着头皮，准备好亲自应战。
她跨步上前，轻提裙摆，攀上了绚丽彩鸢，跃至半空接过挑战。她踏着彩锦翩翩起舞，红色大摆激烈甩出，如同绽开的烟火，骤雨般甩向四周。她似一只炫丽夺目的蝴蝶在暴风中奋力振翅，惊艳全场。
「天呐，那居然是女将军吗？这也太美了吧！以前真是错怪女将军了，没想到…」所有京城贵女自发地闭上了嘴，甚至忘记了行礼。
「皇上，那位是？」德文皇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啊，是叶家幺女。真是个讨喜的小家伙。」景宏帝看着彩蝶在长空中起舞，笑容甚笃。
忽有该死的寒风不知趣，将纸鸢搅成了一团乱麻，叶雪缨非常识趣地快速落地离场，不愿殃及无辜。
叶雪缨的武艺，智谋以及胆识在朝堂之上根本不必细究，试问谁会质疑国之栋梁？
而这回春日宴上，她又带给大家一个不同的观感。
什么刀枪剑戟斧钺勾叉，什么锦衣玉食高门豪宅，什么阿堵之物滚滚而来，什么满面春风鼎盛之家，都抵不过叶雪缨半空中的一舞。
女主幼年曾入山林拜师学艺，后来身入沙场，功成身退，身后有大河三千里，身后有天地，心中有星河。
叶雪缨坐立难安，看着华辞墨的情景有些出神，心中情绪不断涌动。眼前这个这两个月来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男子，居然有着如此阴暗的一面。而自己，居然怀了他孩子，虽然有着正大光明赐婚的名分，但是这样的男人，真的能托付终身吗？
「妖妃！你果然在这！」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还有隐约的怒气。叶雪缨转头望去，只见六皇子带着一队士兵阵仗般出现在门前。
「六弟，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是想逼宫造
「舅舅…」叶雪缨喉头似乎塞了什么东西，千言万语不知道怎么说起。
叶季畅缓步行来，踱步到叶雪缨身边，似乎随意地说道：「对于你和梅花真人的婚事，我有所耳闻。即使你不愿大办，也要认真考虑一番。毕竟…」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
「最近朝堂之上，你风头正盛。但别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谨慎固然重要，但也要学会找人分担。」叶季畅的话语如同长辈一般谆谆教诲，让叶雪缨内心微微震荡。
「故土难离，但有时候，过于执着过往，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京城之内高手如云，然荆棘之路，独木难支。」叶季畅继续说道。
叶雪缨安静地听着，脑海中却闪过大夫人阴狠的面孔，还有那一晚花魁销魂蚀骨的曼妙身影，以及在夜幕下如同鬼魅般存在的六皇子。
「舅舅，如果梅花真人真的卷入了晟国内外的争斗，我该怎么做？」叶雪缨试图掩藏心事，提出一个两人都能接受的问题。
叶季畅轻笑一声，眉宇之中透出一种历经风波的睿智：「一切的答复，都应藏在你的心底。叶雪缨，你要记住，真正的大道至简，是为将之道，亦为为人之道。当一切前路朦胧时，倾听你内心的声音，它会为你指引方向。」
叶雪缨残忍一笑，抿了口酒，喉咙痛得仿佛有火在烧。
「现在别喝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女子伸手将叶雪缨怀中的酒壶夺走了。
叶雪缨转过头，就看见女人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把弯刀，马尾辫高高束起，脸上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正是华辞墨。
叶雪缨一愣：「华辞墨？」
华辞墨没有答话，只是轻轻一笑，四周的宫女们这才意识到三皇子竟然用的「我」而非「朕」。在叶雪缨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似乎总是轻率而又温柔的。
「今日傍晚之时，我看见一只飞翔的白隼，我以为那是你的信使。我曾扼住它的翅膀，试图留下它，但我不能，就像我留不住宫中任何一只鸟雀。」华辞墨的声音低沉下来，透着某种叶雪缨难以抗拒的哀伤。
「不告诉我是正确的，叶雪缨，你总是这样默默独立于乱世之中，救民于水火，却不愿稍作停留，让人关怀一二。」华辞墨嘴角扯起一个苦涩而无奈的笑容。
「即便如此，我仍然要做你的北盾，为你抵挡四面八方的暗箭。」他坚定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那一晚，在微冷的空气中，叶雪缨倚在凉亭的栏杆上，眺望远方的星空。华辞墨在她身旁，轻声讲述着他年少时的梦寐以求还有成长中的苦辣酸甜。
午夜的清风拂过，叶雪缨的眼中闪烁着微小的光芒，她对这位皇子的防备似乎因为这个倾谈而卸下。她终于明白，有些守候并非纠缠，更像是并肩迎接黎明的曙光。
天色明亮之时，风吹松涛，宛若海浪轻拍礁石，远方光景乍现，将一草一木都映衬得璀璨生辉。叶雪缨睁开眼，那个深藏光明的背影依然在她的眼前，在这个充满期待的早晨，一同迎接美好的未来。
旁人并不熟知的过去，未曾敞开的心扉，都在这一刻，化作叶雪缨心中的温柔记忆。她终将铭记这一刻，与他并肩站立，以剑指江河，共同迎接那万千世人所期待的盛世曙光。
叶雪缨回了家，一推门就看到三姨娘坐在屋中，微微颤抖着双手，似乎在拭擦眼泪。
「娘，你怎么了？」叶雪缨把怀中抱着的长剑放到一边，有些紧张地走了过去。
「雪缨，你不必为娘担心。」三姨娘迎上叶雪缨的视线，用双手抹了把脸，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先前我收到了一封来自药神谷的信…」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划过一丝忧愁。
「师父说近日会有重要事情发生，要我多加留心？」叶雪缨稍微一怔，继而她赞同地点点头。
「回去后，记得多加小心。」三姨娘的叮嘱如同春日暖风，拂过叶雪缨的心田。
叶雪缨对明天见面日思夜想，即使她已经控制自己尽量不要去想。可一想到明天能见到他，自己的心就好像要被撑爆的沸水壶一般，怎么按下那个激动的心，躁动的手。
当柔和的月光照进屋子，叶雪缨辗转反侧，昨日大夫人的话声依旧在她的耳边回响。在极度复杂的思绪中，她最终缓缓入睡。
次日，京城之中，微风和煦，如同慈母般温柔。叶雪缨鬼使神差地穿了个黑色长袍，走出了家门。
大街上一如往常般喧闹，仿佛那些龌龊之事从未发生过。叶雪缨插着口袋，慢慢前行，突然感觉周围氛围有些凝重。
空空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声，像是一道排山倒海的狂风，又像是几千道剑士呼啸而过的剑锋之声。【与女侠相会，已准备完毕。红颜虽祸水，斯文仍必要。】
叶雪缨展颜一笑，望着朝阳之下奔袭而来的人影，脑海中闪过花魁美人巧笑嫣然，还有一身红衣风度翩翩的痞子样子。
叶雪缨愣了，便伸出手拍了拍华辞墨的胸膛，试图把他推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乖，别动。」
叶雪缨脸上火辣辣的，几分钟后，华辞墨松开了她，勾了勾唇角，「好了。」
叶雪缨有些茫然地低头望去，只见原本狰狞丑陋的疤痕处被华辞墨精湛的医术所抚平，新生的肌肤与周围的肤色相差无几，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怪不得这货能跟自己那个神医师父称兄道弟，果然有两把刷子。
察觉到叶雪缨有些无措的模样，华辞墨的声音柔了几分，「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食言。」
叶雪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小声附和道：「哦，好…」
华辞墨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
远处，香菇的声音遥遥传来，「小将军，太子殿下，景王爷来了。」
叶雪缨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华辞墨一把扣住了腰。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腰，低声道：「别动。」
叶雪缨只觉得腿有些发软，这个时候，景朝扬的声音传来，「哟，这大白天的，哥哥你跟叶将军在做什么啊？」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叶雪缨坐在椅子上，脑袋低垂着，被华辞墨托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笑了笑，「你们继续，我就来看看我未来嫂嫂有什么需要的。」
「胡说八道什么！」叶雪缨险些被呛到，下一秒，就【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景朝扬挑了挑眉，有些委屈地说：「我来看看我未来嫂嫂，不行吗？」
叶雪缨满头黑线。
黄昏的宫道上，斜阳铺满叶雪缨和梅花真人的身影，它们悠长而又朦胧, 搭配上开得大好的粉色花朵，颇有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刚刚收到梅花真人亲笔信的叶雪缨，心中难免五味杂陈。那些信纸上的字迹温雅，却难以掩饰那隐约透露出的孤寂。叶雪缨对他的疏远与淡漠，让她瞬间就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将军，你不陪殿下去看看未来的皇后娘娘吗？」小桃不禁微微诧异，半是玩笑地问道。
叶雪缨没有回话，默默地遥望着那一抹远去的人影。她的内心如海一般深沉，却难以表达到一个合适的尺度。
「为何将军对他那么好？」小桃继续滔滔不绝地质问道。
「呵呵，你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叶雪缨扭头看向小桃，发现她脸色微红但难掩知性的光芒。
小桃沉默了，显然叶雪缨戳中了她的心事。她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也许，这就是苦涩而又甜美的煎熬。
「大胆，你敢戏弄将军！」小桃神情一震，厉声喝道, 眸中却不禁滑过一道心虚。
叶雪缨叹了一口气, 收回了那将军般咄咄逼人的气场, 凑到小桃身边, 熟络得像朋友一般，「算了算了, 不用那么紧张……」
两人相互对视的那一个瞬间, 尺度似乎拿捏得刚刚好, 皆是淡淡一笑, 心照不宣。
当晚用膳过后, 叶雪缨缓缓行走在皇城宽阔的古道上。月光下的叶城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 她抬头，望着墨蓝色天穹上点缀的颗颗繁星，宛如强颜欢笑的故人。
「局，下得不错。」六皇子锦绣的话在叶雪缨身旁响起。
叶雪缨没有作声, 低头看了一眼棋盘，棋局上黑白交错, 勾勒出一幅互相攻诘、防不胜防的场景。
「叶雪缨, 我们来做个交易。」六皇子的口气几乎是陈述句。
叶家三姨娘是个很会对付的人，她并不奢望叶家能够给予她什么，只希望叶雪缨成功而已。因而，她最后决定偷偷溜去看女将军行军，为女将军助力。
恰逢黄昏时分，她穿过皇城走至城墙之下，只见朝霞与夕阳辉映，深红的天宇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