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宁学堂之夜
返回书院，已近戌时，弈开花了一个铜币买了馒头和白粥混吃下，返回寝居。
此时寝居中的众弟子，正激烈地地讨论着下午的捕捉经历。
“我看到了一个水灵，马上就要捉到它的时候，他刚好从水面跳出。”
“我差点就抓到一只木精灵，我看到它能将自己的身体和那树干融在一起，我布上光网，直等了一个时辰，但是它就是不出来！”
“我倒是抓到了一只金灵，可惜一场大风，它跑得比我还快，只一下子便不见了！”
众弟子抱怨着，合着无一人抓到一只精灵。
门推开，弈开走了进来，众人瞬间不说话了。
映着不高的烛光，他看到自己的铺盖已经被扔到地上，抽屉中东西都被翻了出来，上面还散落着二十枚铜币。
原来在傍晚时候，李顽已经宣布将自己除名。
而那二十枚铜币，就是扣下未完成的几盆衣物外，上个月结算的的月例。
铜币随意的散落位置，好像随手一抛，表达着一种无所谓以及清晰的施舍态度。
弈开心中冷笑，李顽愿意给这月例，并不是不计私仇，而是为了堵自己嘴，让自己不能去院管司告他的不是，顺带恶心自己。
可惜他想多了，这二十枚铜币是自己的血汗钱，自己自然要拿！现在既已拿到，这精学社的寝居，他早就不想呆了！
他把铺盖卷起，将铜币塞进旧布袋，环顾四周，他已经对这木屋的周遭十分熟悉，可现在看来，才的发现这两年在这木屋之中，除了与孟堂的相濡以沫，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
又瞅了一眼孟堂所在的铺位，上面已经有了新的铺盖，坐着新搬来的弟子。
他最后长叹一声，想孟堂的英魂应该已经走远，收起自己的铺盖，抬头，看见吕阳正以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却什么话也没说。
弈开对其微微颔首，在这人人自危的寝居之中，吕阳已是很好的了。
一转身，离开了寝居。
待他走后，寝居内众人议论纷纷：“他真的要去参加武功大赛？”
“是真的啊，听说下午在山谷中，还和社长带着的人大打出手。”
“啊！带伤出战？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地这么厉害了？”
“这么说起来，他还真有戏？要是万一得中，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投靠他啊！”
“是啊是啊，好歹也都是在一个寝居呆了两年的苦兄弟，咱们投靠他，也能混上一个管理当当？”
王二虎瞅着窗外，确定弈开已经走得不见踪影，跳下床铺，满脸不屑道：“你们在想什么啊，就他？能夺取武功大赛的冠军？别扯淡了！”
“他能把胡小强打成那样，又能力战众人，感觉有机会啊！”有弟子出言反驳。
“哼哼，光武功好有个屁用，你们可曾听说过一阶功法的废柴能拿到武功大赛冠军？虽然是武功比赛，可其中不乏善用御法术的高手，照我看，参加武功大赛，御法术过了三阶才算迈过门槛，真到了四阶才有一争之力。
至于胡小强，虽然挂个教头，但与这些四阶弟子相比，不过是个打手，算不得数的。
咱们社里真正厉害的还没出手呢，你们以为像这样的刺头，社长会没有后招吗？但凡有个四阶御法堵路，还不纷纷钟打残他！”
几人听了王二虎的分析，甚觉有理，他们没有亲见过弈开的武功，都是道听途说，但却见过高阶御法术的恐怖伤害，现在想来，以弈开一阶的御法术水平，想去争得武功大赛的冠军，确实是天方夜谭。
其他几人刚还憧憬着弈开得胜后投靠他而脱离苦海的景象，听了王二虎的话，纷纷长叹一声。
又少了一条脱离苦海的路径
深夜，离开精学社社院的弈开，直奔寝院西侧的宁学堂而去。
宁学堂，因地处偏隅，自一年前便已废弃，逐渐变成了没有学社的闲散弟子聚居之所，其比寝院的木房还要破旧的多，学堂内充斥着一股发霉与汗液混合的味道。
弈开略感震撼，原以为精学社的寝居已经十分不好，没想到这宁学堂里是更为凄苦的另一番景象。
他找了一个角落，把被褥铺好，将那旧布袋贴身收藏。
此时并不算小的宁学堂内，四散着几十个弟子，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表情木然，似乎对于眼前的生活已经失去兴趣。
一般而言，但凡有些利用价值，都能找个学社借宿一晚，留在宁学堂过夜的，都是一些完全被抛弃的弟子，这些弟子只有等待院管司重新分配到指定的学社，继续干最低贱的工作。
他们显然已经被耗得没了生的希望，只在颓废等死。
早春时节，夜晚一过了戌时，温度便凉了下来，学堂四面那破败的木门不堪大用，夜晚四处漏风，弈开裹在被褥中，透过残破的木板，看那如黑幕的夜空下，布满满天繁星。
忽然，一旁一阵嘈杂的叫喊之声，弈开看去，却是两名弟子正在狠命追打着另一名少年。
“你他妈给我交出来！”那两名弟子一副穷凶极恶的表情，对着那少年狠狠道。
少年看起来不大，似乎比弈开还要小个两三岁，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显然非常不愿意交出手中之物。
那两名弟子对少年一副拳打脚踢，少年被打地不行，无奈，非常不舍地张开手掌。
那幼小的手掌中，是一枚被汗水已经污得几乎见不到光泽的铜币。
弈开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那少年，相同的境遇，让他顿生同病相怜之感，冷喝一声：“别动！”
两人刚要拿走铜币，愕然看向一旁，见弈开脸生，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
“小哥，你挺面生？”
“也是被学社逐出来的？犯了什么事儿？”
两人挤眉弄眼地问道。
弈开知二人来者不善，冷冷道：“他们欺辱我兄弟，我将他们打了，便被除名了。”
那弟子摸摸头，见弈开神态坚毅冷峻，不敢轻举妄动，好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两眼放光道：“哦，你是今天早上打了胡小强的人，是吗！”
弈开心想这人消息倒是灵通，点了点头。
两人顿时肃然起敬，招呼着其他闲散弟子，一时间十一二个弟子朝弈开围拢过来。
众弟子听了弈开的事迹，七嘴八舌。
“你那兄弟算是有福的了像我们这样的，没有出路，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你啊，退一步海阔天空，那李顽是好相与的？他打个招呼，估计都没有学社敢接收你！”
“那倒不一定，这兄弟有这番身手，总有学社看得上的。”
就在众人一轮之时，那刚刚被打的少年已悄然将自己的铺盖挪到弈开旁边，那两名弟子见有弈开护着，没有再为难少年。
两人交谈一番，知道这少年名叫刘壮生，虽名为壮生，却生得比弈开更为骨瘦如柴。自从到了书院，他武功和功法都未得寸进，早已被学社除名，而其年龄又小，便成了这宁学堂内最受欺负的一个孩子，这捡来的一枚铜币，是已有三日未进食的他换得一些干粮和稀粥的唯一指望。
弈开想起行囊中还有半个馒头，拿出来给少年，少年满脸感激，丝毫没有推却，见弈开应允，饿狼一般一把抓来，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弈开见少年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忽然有一个念头：“如果拿不到武功大赛的冠军，那时又将如何？”
如果拿不到冠军，只怕自己也要在这宁学堂内，等待分配，重过此前的生活。
又或者去给某个学社充当打手，充当压迫弟子的一员
如果是那样，自己岂不成了间接害死孟堂的角色？
书院虽大，共有四十七间学社，然而这四十七间学社又大抵是一般模样，其中只有两种角色。
欺压者，和被欺压者。
然而这两者，他都已不愿，也不可能接受。
难道除了欺压与被欺压，就没有另一条路走了吗？
他忽然真正理解了赵孟堂想要开立新设的用心，或者只有开立新社，才是一条新的出路。
今日与李顽短暂的交手，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功法强手之间的实力差距。
那方则士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更提醒他，对于这次参加比赛的弟子不可小觑。
现在想来，自己功法只到一阶，要在强敌林立的众多功法三、四阶的高手中争得冠军，也觉不可思议。
想想自己此时的境遇，四周断瓦残垣，头顶以星空为幕。
看着远方明亮的紫微星，他忽然想到，武神凭生大小数百战，其中屡屡面临绝境，或都在经历与自己此时一般的夜晚。
而最终反败为胜，成为千古奇谈
自己已经继承了武神衣钵，又怎么可轻言放弃
既已说出的话，就要拼尽全力去实现！
武神的意志激励着他，既然奇迹是由人来创造的，那自己就创造一个奇迹！
他要向武神一般受万人追随，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看着天际中最亮的那颗星，弈开暗暗下定决心，必须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