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半傀
饶是姜半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心里一惊。
芷若一开始没明白姜半夏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下子看到被子下面石茯苓的身躯，才明了。
她一下子慌了神，腿又软了一下，然后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但真到了石茯苓身侧，却连双手都开始颤抖，不敢触碰她分毫，最后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日日夜夜照顾着的石盟主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痛恨自己的失职，同时也为下手之人的心狠手辣而感到惊惧。
她此时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就算自己此生都不能发出声音也无所谓。
石茯苓下半身的衣服裁剪成了及膝的裙摆，膝盖以下未着丝缕，也因此，姜半夏一掀开被子，众人便能直观地看到这副惊人模样。
放于身侧的手是正常的皮肤，小腿则是由冠草组成，即组成“眼傀”的材质。
姜半夏伸出手按在了她的“小腿”上，然后顺着抚摸了一下，手感倒是意外的光滑，猜测可能是编织好进行过打磨。
隔着裙摆她轻轻摸了下石茯苓的大腿，出乎意料的柔软，又微微掀开了一点点裙摆，露出她瘦弱到有些肌肉萎缩的雪白的大腿。
看来只有小腿和脚部是由冠草所编织。
她重新将裙摆抚平，被子也盖好，翻身下了床，首先将床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芷若扶到了一边，才问道：“芷若，你之前没有为石盟主擦洗过吗？”
作为贴身服侍于石茯苓的人，芷若看起来竟然像是第一次知道，姜半夏并没有怀疑她，但这件事确实是有些奇怪，并且也很关键。
芷若放下捂着脸的手，满脸泪水鼻涕，实在是有些狼狈，不过此时她也不在乎这些了，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通红着眼眶着摇摇头。
然后艰难地说道：“我们血落盟中人从小到大都是吃净身丸，咳咳……”
她一只手捂住嘴巴在咳，另一只手按在了脖颈上，像在忍痛。
看芷若实在说的痛苦，姜半夏想让她写下来，她却拒绝了，仍然执着地用嘶哑的嗓子说道：“一开始盟主清醒的时候交待过，所有人在她昏迷的时候都不要碰她，包括换衣服和被子，咳咳，后面盟主大半时间都在昏迷，我也就一直没有碰过盟主，咳咳，没想到……”
芷若自责到了极点，她也在想，是不是每天都为盟主换衣服的话就能不给别人可乘之机呢？
此时说话时的疼痛甚至会让她好受一些，就当是在惩罚自己。
姜半夏一听这话，随即想到，也许在那时候，石茯苓的腿部就已经是这副模样，而且她本人是知道的，所以有了这样的命令，她并不想让芷若或者别的什么人知道。
囚禁石茯苓的人——裴灼，是他干的吗？如果是的话，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仅将石茯苓困于此处，还将她的腿变成……变成冠草编织而成的假腿，难道就单纯为了不让石茯苓离开半步？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他现在显然达到了，却还是把她囚禁在这里放一堆没什么脑子的傀儡“保护”着？
现在姜半夏都有些怀疑，石茯苓如今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中有没有裴灼的助力？
如果从这个角度想，姜半夏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刚刚她像石茯苓一样平躺在床上的时候，与巨眼对视的瞬间，身体中泛上的那股困乏……
也许那并不是她真的困了，而是那只眼傀诱导的呢？
这也就能说通，为何石茯苓突然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日复一日地与眼傀对视，日复一日的困倦，也许石茯苓逐渐就连什么是白天什么是黑夜都不知道了……
那边虞昭还听从姜半夏的指令，背着身子站着。
姜半夏回头又确认了下被子已经盖好，便喊虞昭：“小昭，可以转过来了。”
“刚刚发生什么了？”虞昭走到了姜半夏身边，虽然他不知道刚刚是有什么事，但听姜半夏和芷若刚刚的对话，应该是石茯苓怎么了，并且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
“你有见过半人半傀吗？”姜半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了另一个东西。
“半人半傀？”虞昭皱起了眉头，看向躺着的石茯苓，“你是说身体组成吗？”
“是的。”姜半夏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睁着眼睛却毫无知觉的石茯苓，叹了口气，一股巨大的悲痛笼罩住她，不知道石茯苓的腿还能不能复原。
石茯苓，那可是一个雌鹰般的女人，曾经也是过着传奇般的生活，如今却这样残缺着身体躺在这一方天地，甚至都无法清醒过来。
“如果是身体不健全的人，可以用傀儡术补全身体，不过需要特殊的编织物。”虞昭曾经也听说过有这样的傀儡术，不过他也没有使用过，记得这个篇章就写在“五官傀”后面。
“冠草可以吗？”姜半夏又抬头看向那个巨眼，此时她的心境和刚开始发现它以及之前研究它的时候都大不一样。
最开始是被吓到，后面是好奇，现在则有些厌恶，并且一开始只是觉得它长得怪异又丑陋，现在则觉得它又怪异又丑陋又恶心。
“冠草可以，”虞昭也随着抬头看过去，“并且如果是由当事人心血浇灌长大的，效果会更好。”
“据说，那种冠草甚至可以长出皮肉。”
“施傀者心血浇灌的不行吗？按理说傀儡术不应当与施傀者联系更紧密些吗？”姜半夏有些疑惑。
“傀儡术是与施傀者联系更加紧密，但这项傀儡术不太一样，因为这个是要接种到当事人身体里，”虞昭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接了一句，“当事人直系亲属的应该也可以。”
姜半夏想到刚刚看到的石茯苓小腿，不像是可以长出血肉的模样，一股愤怒冲上心口。
“现在，计划变更，”姜半夏眼神犀利地环顾了一下这座房间，“我们要毁了这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