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行
虞昭感觉自己身体里像有火在烤，血液都开始沸腾，身体上的皮肉像牢牢裹起的棉被，捂着他的皮肤甚至口鼻，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以至于想扯开、剥掉自己的皮，但手又使不上力气，意识也开始不清醒。
还有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像是心脏被荆棘捆住，时而收紧时而放松，放松的空隙并不能让他得到喘息，反而让他更加煎熬的等待下一次剧痛的来袭。
肉体的痛苦是真的，但在姜半夏用凉凉的水滴把自己唤醒，看到她还在自己身边，带着担忧的眼神专注地盯着他，并且温柔地安慰他，虞昭觉得自己再疼点也许也无所谓。
胸口突然传来的刺痛已经有些微不足道，但自那之后，身体里的火苗似乎熄灭了，余温在慢慢褪去，虞昭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呼吸了，可他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一阵恐慌涌上心头，自己是不是……没事了？
那，还怎么赖着她？
姜半夏盘算着时间，不应该啊，按理说虞昭应该要醒过来了啊。
她不放心地摸摸虞昭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不少，手掌下移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不算微弱，但是有些不平稳，又把手搭上他的手腕，脉象倒是平静下来了，但，怎么还不醒呢？
姜半夏收回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盘腿坐下，手肘撑着膝盖，就这么仔细端详着他沉睡的脸庞，虽然虞昭的神情一般都是平静柔和的，但此时他双眼紧闭，脸颊还泛着微红，汗水虽然已经落了大半，发丝还是黏在脸侧，透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脆弱感，虽然他现在苍白虚弱，但姜半夏不由得感叹，这真是一副好皮囊。
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姜半夏从包裹里掏出水壶，掐着他的下巴，让他嘴巴微微张开，向他嘴里倒了一小点水，虞昭顺从地吞咽了下去，然后眼皮下转了转，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啦？”姜半夏把水壶往他手里塞了塞，“再喝点水。”
虞昭轻轻接过来水壶，但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姜半夏，仿佛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姜半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虞昭才终于回过神，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姜半夏看着他，不知怎的也笑了一下，意识到的时候掩饰般地低下了头，把虞昭拿着水壶的手往上抬了抬：“刚刚你烧的都有点脱水了，喝点水，快！”
终于压住嘴角那抹来得莫名其妙的笑意，姜半夏才抬起头，对着正不声不响、十分听话的喝着水的虞昭说：“你其实还没有安全，”说着将装着子蛊的罐子拿出来放在掌心递到他眼前，“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蛊吗？”
虞昭反倒是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唇：“我知道，是刺蛊，一种子母蛊。”
“原来这种蛊的名字叫刺蛊，”姜半夏心想自己对蛊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有时间还是去兰州一趟，摸摸掩月教的底细，“刚刚我只是把子蛊搞出来了，母蛊可能在更深更危险的地方，目前我还没有办法处理。”
不过，接下来正好要去天溪，如果去拜访一下血落盟盟主，想必她是会有办法的，姜半夏心里这么想着，打算和虞昭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这个蛊只毒发三次，间隔一月。”虞昭垂眸看着一旁的草地说道，嗓音还带着高烧后的嘶哑。
姜半夏明白他的意思，这个蛊只毒发三次的原因绝对不是毒发三次之后蛊就不中用了，而是宿主……可能不行了。
“这是第几次？”
“第一次。”
还好还只是第一次，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找到那位被称为“神医圣手”对血落盟盟主了。
“你还挺幸运的，遇到了我，并且遇到的我下一站恰好要去说不定可以救你的血落盟的地盘，”姜半夏笑嘻嘻地伸出手，想要和虞昭来个握手，“接下来的路，可能我们还要同行咯。”
虞昭呆愣愣地抬头，“你愿意帮我？”
“新手上路，路见有难，拔刀相助，就当积德啦。”姜半夏嘴上说着积德，也是真的希望自己接下来可以幸运一些。
看虞昭还是愣在那里，姜半夏晃晃伸到虞昭身前的手，“道友，握个手啦。”
虞昭回过神，伸出手，回握住了姜半夏，握的甚至有些用力。
姜半夏第一次见到人的眼睛可以从无光逐渐点燃起星星点点的光亮，想起自己小时候晚上去竹林里玩耍，不小心撞到了竹子，附着在竹子上的会发光的不知名小虫便飞起来，让当时小小的矮矮的姜半夏觉得夜空中灿若繁星，现在她好像又看到了那片星空。
姜半夏一直觉得虞昭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他看向她眼神亮亮的时候，对上他的目光，姜半夏会觉得心中泛上莫名其妙的喜悦，可能因为眼神中毫不掩饰地表现出那份对她的信任和对她的依赖，她似乎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因为这份情感而变得满满当当。好吧，姜半夏有些不情愿地承认到，自己独自出门闯荡江湖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可以被信任和依赖的。
虽然现在姜半夏处理起虫蛇的手法熟练大胆，小时候她是很怕虫子的。
被村里的坏孩子堵在小道里，冲她扔一些稀奇古怪的硬壳昆虫，那些虫子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有的还张开翅膀冲她的脸过去，她吓得跳起来，对自己身上又拍又打，一路哭着回了家。
那是姜问寻第一次冷了脸，立马就找上了那些孩子的父母，让他们每个人都亲自和姜半夏道了歉。那些父母有些点头哈腰马上推搡着孩子让道歉的，也有父母一开始毫不在意地说着“都是小孩子之间玩玩而已”，后来在姜问寻强硬的态度下敷衍地教训了一下自己儿子。
姜问寻也是在那天告诉她，她可以为她撑腰，但她能做的程度到此为止。
那是姜半夏第一次觉得，她可能不能和姜问寻一辈子都在一起，有些事她是要自己面对和承受的，比如扔来的虫子，比如前途渺茫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