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沉界凡间
第二天正午时分，通州城内驶出了一辆马车，向东行进，驾车的是个国字脸青年，身边还有个小姑娘靠在他身上。车厢内则有一个红发老头儿在对着另外一个老者和一位道袍青年在高谈阔论。
“……依老夫看来，如今朝堂衮衮诸公，并无一人德位相配，不过都是些脑满肠肥尸位素餐的奸佞之徒，只知搜刮民脂民膏欺上瞒下罢了！”赤云法王慷慨陈词，面色因为激动而通红一片，说到关键处，一把胡子都无风自动地飘了起来。
今天一早，刘长生与王进几人向周王辞行，租辆马车出了城。王进师兄妹两人倒是还想在周王府里逗留一阵，想亲眼看着仇人落入牢狱，但奈何刘长生要走，他们也只能跟着。
那日赤云法王被袖里乾坤收走后，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神智也浑浑噩噩，不知光阴流逝。忽然眼前一亮，却是自己已经重见天日，四周一望，身在一辆马车中。而对面坐着的就是当日将他收走的白袍道人，而自己身上空空如也，就连修为也无法动用半分，几乎能称作手无缚鸡之力。
老头儿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更有三品修为在身，是天下有数的强人，即使此刻身家性命都落在对方手中，也并不试图讨饶，而是拱手向刘长生说道：“大真人既然没有要了老朽性命，想必也有您自己的考虑，不过若是您想对圣门不利，老朽断然做不出背叛之事。”
刘长生温和一笑道：“法王不必如此，贫道并不会对法王或是圣门不利，只是贫道初入浮世，对这天下大势不甚了解，便想请法王跟在贫道身边，做个向导。法王意下如何？”
赤云法王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对面这位大真人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恶意，还不如让这位大人物对圣门多留下些好印象。
想到这里，赤云法王便道：“若是如此，老朽倒是愿意听从大真人吩咐。”
“如此甚好，法王也不要太过拘谨，畅所欲言便是。”
做了这样安排，刘长生却也没有向王进师兄妹二人点明赤云法王的真实身份，只说是王府一位客卿，因私事要与自己一行人同行。
然而就连刘长生也没有想到，这位赤云法王不仅是个如火般的急性子，性格里面还有些急公好义、使气任侠的豪迈气概。
老头儿从脚下这个国度，也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大秦说起，大秦开国已有三百余年，官制区划基本都是沿用前朝大周，但也进行了一些修改。如今国分十道，道领各州县，一道之地十余州，一州之地又有十余县，可谓幅员辽阔，强盛至极。当今圣上又是一位雄主，不满足于如今局面，已有向外扩张的意图。
大秦北方是草原，生活的都是一些游牧民族，形成诸多大大小小的部族，所有部族名义上都奉金帐王庭为主，但内部时常争斗不休，不过在彼此争斗的同时，这些骑着马的鞑人最喜欢做的就是侵扰大秦的北方边境村庄，劫掠似乎已经化作一种本能刻在了他们的骨血里。
大秦南方，是十万大山，与草原不同，这里地形十分复杂，高山险峻、沟壑纵横，毒虫猛兽数不尽数，并不适合人的居住，但仍有部落在这种环境下发展了起来，甚至以对神灵的信仰为纽带自行结成了国度，号为荒国，以大司祭为首领，祭祀荒神，与大秦敌对已有二百余年。此地还存在着被大秦从中原逐出的邪道五宗，其中修行者个个阴毒，甚至有一些不似人形。这五宗尊重荒神信仰，也从荒人中选拔弟子后辈以传衣钵，长此以往二者已是水乳交融。
西方是大漠，这片大地自古以来便覆盖着黄沙，无数部族因水源而形成，他们围绕绿洲扎营、建设、经商，来自大秦的商旅正是他们最好的交易对象，因此这些部族都十分亲近大秦。传说中这片大漠的深处，有着无尽岁月之前的先民所留下的遗迹与宝藏，这也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妄想着一夜暴富的探险者前仆后继。
而大秦的东方便是无尽海域，海中有着无数的岛屿，或大或小，大者可比一县之地，而小者不过堪堪落脚。三教九宗中的碧潮宗，便是坐落在东海之中的七十六座岛屿之上。东海浩大，无人曾经到过那所谓的海角之地，因此这片区域也就变得无比神秘。
说到东海，就连赤云法王这等顶尖强者都表露出一种向往：“关于东海的传说实在太多，诸如仙山、真龙的传说在世间已经流传了不知多少岁月，如果只是传说也就罢了，但昔日大秦太祖起兵伐周，于涿鹿与大周最精锐的大军决战，战局不利，忽然有神龙从天而降，龙威浩荡令周军士气涣散，反观秦军一鼓作气奋勇杀敌，最终夺得天下。而神龙助大秦太祖夺得天下后，便飞入东海，从此销声匿迹。”
“原来如此。”方合老人点头：“真龙消失在东海之中，所以世人便认为东海中有另一番天地。在百姓看来，这大概只是帝王在美化先祖，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其实是真实的历史。”
“正是如此，今日天下的三教九宗为何有超然地位？正因他们是二百年前那一战的亲历者，是为从龙之臣，又是江湖宗派，便成了太祖钦定的绝顶十二宗门。而那一战的真实面貌，也原原本本地保存在这些宗派的藏书阁之中。”
听到赤云法王的诉说，刘长生微微点头，超凡者与普通人眼中的世界相差甚远，盖因高度不同，角度便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也大相径庭，普通人以传说为娱乐谈资，殊不知这其实是正发生在他们身边的现实。
平心而论，赤云法王所说的这些确实非常客观，并无偏颇，但在这之后，老头儿的话头就忽然偏到了大秦如今的世道上来。
据他所言，如今的世道对平民百姓来讲已经是水深火热，那些披着人皮的官老爷只顾着搜刮民脂民膏，往自己的兜里塞满金银财宝，却对百姓死活不管不顾，当今圣上虽是雄主，但奈何百官欺下瞒上，竟然不知民情，尚以为如今乃是太平盛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