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么虚弱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
次日，慕卿欢被寒意冻醒，大雨仍未停歇。
此时，裴景衍已不在房中。
她蜷缩在被中，却仍觉得冷。
回忆昨夜，她不得不承认，除了言语轻佻了些，他确实算得上是个合格的暖炉。
可她若是成了习惯，那……该有多可怕！
回京之后，他们不能再同榻而眠了。
慕卿欢走到门外，倚着廊柱望向漫天雨雾。
明明是白日，天色却阴沉得可怕。
雨下得如常大，今日怕是也下不了山吧？
她偏头瞟见不远处，有两人步伐稍显急促。
其中一人忽而疾行朝她而来。
走得近了，慕卿欢方才看清那两人是杨奎因和裴景衍。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杨奎走到她身前，焦急说道：“卿欢，暴雨未歇，鸿兴寺依山而建，若引发山体滑坡，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必须马上下山。”
虽说冒雨下山亦险象环生，然权衡利弊，风险会小许多。
慕卿欢浑身一颤，抬眼望向裴景衍。
小桃曾说，她的父母兄弟，乃至整个村子的人，皆因山体滑坡被埋于地下，无一生还。
她自己因为去隔壁村的外婆家而逃过一劫。
思及此，慕卿欢的眼里聚满恐惧，嗓音发颤，“裴景衍。”
她只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并未再说其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明明刚才还想着与他保持距离的。
见状，裴景衍阴沉的脸柔和了几分，他越过杨奎因，上前揽住她肩膀。
“别怕，我护着你下山。”
他的衣衫湿了大半，身上冰冷一片。但慕卿欢被他这样抱着，却并不觉得冷。
她道：“嗯。”
杨奎因看着这一幕，心尖一阵酸楚。
原来卿欢对裴少将军，并非毫无情意。
此时，月九走过来，行礼道：“少将军，您要的蓑衣和斗笠。
裴景衍接过来，给慕卿欢穿上。
随即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我们走。”
慕卿欢眼角微热，任由他牵着走出鸿兴寺。
张辙和衙役已候在寺外，看见裴景衍和杨奎因，急忙迎上前来。
不等他问，裴景衍挥手道：“不必多言，速速下山。”
一行三十余人在暴雨中艰难前行。
天空低沉压抑，似要倾覆而下。
雨势瓢泼，视野模糊。
山路湿滑泥泞，行走艰难。
慕卿欢从未经历过如此险境，心中惊惧不已。若非裴景衍紧紧托住她，恐怕她早已失足跌落悬崖。
斗笠的宽边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他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
因她之故，他们二人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人。
她紧紧咬着嘴唇，试图停止颤抖，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至少，不要每一步都依赖他。
然而，她的身体仍是颤抖得厉害，裴景衍搂住她的腰，问道：“还能坚持吗？”
可惜雨声太大，慕卿欢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什么？”她刚一开口，牙齿就开始打颤。
裴景衍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意外突然发生！
他们脚下的山路突然坍塌，裴景衍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和慕卿欢一起随着泥石滑落悬崖。
少将军！”
“卿欢！”
月九与杨奎因与二人尚有一段距离，幸免于难。
虽说山路仅坍塌一小段，但滞留此地，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不能坐视所有人葬身于此，张辙当机立断，命令衙役全速前进，待雨停后再到崖底搜寻。
月九和杨奎因虽担心裴景衍和慕卿欢，但也明白此时不可感情用事，只能与众人先行离开。
＊
崖底
二人坠落之际，裴景衍利用崖边的树枝缓冲了下落的速度，慕卿欢被他护在怀里，因此落地时她只是短暂地晕了一瞬。
可裴景衍的头却不幸撞到石头，真的晕了过去。
慕卿欢清醒时，先是探了裴景衍的鼻息。
还好，没死！
雨还在下，她深知不能留在原地，万一再砸些山石泥土下来，真的会要命。
可裴景衍身量太大，她用上吃奶的劲也只将他往外拖了一点点。
慕卿欢力竭至极，如风雨中摇曳的残荷，倒伏在冰冷刺骨的泥水中，感觉身体的温度正在逐渐消散。
她心想，如此下去，她与裴景衍会一起命丧于此。
倘若她足够理智，此时便应该抛下他，独自离去。
可一想到裴景衍会孤独地惨死在悬崖之下，尸首或许还会被野兽啃食。
她就如窒息般难受。
况且，是他护她周全，她才得以在崖底死里逃生。
她又怎能恩将仇报？
更何况她腕上还有只不知真假的蛊虫……
慕卿欢紧咬牙关站起身，脱去沉重如累赘的衣袍。
紧接着又颤着手去脱裴景衍的衣袍。
二人均只剩下里衣。
轻装前行，似乎顺利了不少。
良久，她终于将裴景衍拖进一个山洞里。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山洞里竟然存有火折子和干柴。
或许是某个猎人在此打猎的临时歇脚处。
慕卿欢生火烤了许久，才觉得自己总算又活过来了。
地上的裴景衍仍旧昏迷不醒。她方才检查过，他身上尽是些皮外伤，但有无内伤她也不清楚。
她对此无能为力，只盼着月九尽快找到他们。
直至傍晚，大雨方才停歇。
洞中干柴所剩不多，慕卿欢外出寻了些湿柴，顺便将他们的衣衫捡回放在火堆边烘烤。
回来时，她发现裴景衍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裴景衍……”
慕卿欢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烫。
人还晕着未醒，身子又发热了。
真是要命！
她用牙齿撕下一块布料沾了雨水，覆在裴景衍的额头上，又给他喂了水。
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他浓密的睫毛被汗水浸湿，俊秀的脸庞潮红一片，苍白的薄唇紧抿着。
见惯了生龙活虎的裴景衍，这么虚弱的他，慕卿欢也是头一次见。
还怪惹人心疼的。
慕卿欢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却在即将触到他脸颊时僵在原地。
她没有趁他病得人事不省，逃之夭夭就罢了。
她竟然还想摸他的脸。
她收回手指，摩挲着左腕上的相思镯。
对了，必定是这个蛊虫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