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争议
埃蒙身处先知的房间内，正对面坐着的便是血族先知本人。
进入血族地下据点后，埃蒙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去找到先知。先前在地上托雷洛斯的答复已经让他明白一件事，先知对于履行和驱魔人之间的决议这个问题上有了犹豫，而作为驱魔人一方的代表，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埃蒙都有绝对的义务将这犹豫彻底根除。
但同时，他也深知血族先知不是一个头脑一热就会开罪驱魔人的愚昧之辈，所以他的态度也尤其暧昧，没有公开表示自己的下一步计划，而早坐在此间房间中，也代表了他预见到了埃蒙的到来。
这种事依靠的绝对不是预言，而是智慧。
说来也奇怪，血族的寿命较之人类而言虽然更长，但也有限。男爵和子爵的寿命在一百二十岁上下，伯爵则能延长到一百五十岁左右，而眼前的这位先知年轻时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血族伯爵，但他的年龄至少已经接近两百岁，连那位已经过世的血族侯爵瓦莱罗都没有他这样的长寿。
虽然其年纪已经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但先知的面容倒不怎么显老。他身上也出现了容易在老人身上见到的佝偻和满脸皱纹，但精神看起来并不差，尤其是一双眼睛，埃蒙能从他的眼中同时看到老者的从容和年轻人的坚忍，当真令人称奇。
“先知先生。”埃蒙率先开口，“我希望了解您接下来的安排。”
“所有的计划，我方都已经如实向您汇报。尊敬的驱魔人先生，你还有什么疑惑呢？”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并未被包括在计划书中的一点。”埃蒙顿了顿，道：“那个中国的孩子，血神之泪的容器，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我想您的问题应该不止是这样，您真正想问的是，血神之泪被抽离那个孩子的躯体后，他的下场会是如何。”先知一眼便看出了埃蒙的顾虑，既然如此，后者也不愿在先知面前玩弄什么话术心计了，大大方方地说道：“无错，我方不希望看到一个孩子因此殒命。”
“这是驱魔人方面的意愿吗？”
“是我个人的想法，血神之泪固然重要，但对如今的血族来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且这个孩子的来历古怪，根据我方驱魔人的情报，他被带走时和东方的几个捉鬼人在一起。如果这个孩子和捉鬼人有瓜葛的话，他的价值就要被重新估量了。”
“先生作为驱魔人中的砥柱，却对东方的力量感到害怕了吗？”
埃蒙并未对这堪比挑衅的话语而动色：“捉鬼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我虽与之其中几位有过交手，结果却不算乐观。”
先知笑道：“光明的使者，应当不会失败才对。”
“我当然没有失败。”埃蒙也对着先知微微一笑，“当然，我也没有取胜。可我已经是驱魔人中的最强者，那人虽然在他的组织中也有不低的地位，但……终究不是最强。”
先知沉默片刻，终究把话题再度生硬地转回血神之泪上：“我们对血神宝藏的所有人认知都来自于已经去世的瓦莱罗侯爵身上的那本血神纪实，而纵使血神纪实中详细交代了如何打开血神宝藏，以及各个密藏的使用方法，书中也并未记载将血神遗留物强行从体内取出，会对持有者造成多大的伤害。因此非是我方有意隐瞒，而是着实不清楚实际情况将会是如何。”
“在未能保护住持有者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我并不赞同强行抽取血神之泪的做法。”埃蒙直截了当地说道，口气中自然地带上了最强驱魔人该有的威慑和傲气。
“哎。”
先知长声一叹，苍老的面上透出无奈神情：“先生宽厚，不舍得无辜生命，但我又何尝是如此残忍之人。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如此施为，甚至在我眼中，血神宝藏……对血族来说，也未必是必要的。”
房内火烛一阵摇晃，先知脸上阴影也随之晃动。
“那为何……”
“因为荣光。”先知淡淡说道，“即使如今的血族也远比不上当年最为强盛的时候，族内不少人仍希望恢复往日的荣光，甚至将血神宝藏视为唯一的希望。”
埃蒙对此嗤之以鼻：“这是不可能的，即使你们真的打开了血神宝藏，即使你们真的造出了数百年来都不曾出现的血族公爵，甚至亲王，你们都没有可能重新拥有以往的地位了。如今的天下，是人类的天下，任何异类都没有可能动摇人类的地位。”
他这一席话说的极为露骨直白，换做是其他几位血族伯爵在此怕是要直接变了脸色，但先知毕竟是经验丰富的长者，对埃蒙的话也只是不以为意。而且他也知道，埃蒙说得没错，若非他还将血族视为可以拉拢的对象，甚至都不会说得如此直接。
“你说的对，即使我们打开了血神宝藏也就那么一回事，更何况即使得到了血神之泪，我们也还未找到血神之心，一就没有满足打开宝藏的条件。但是啊，埃蒙先生，理智的人毕竟只是少数，狂热才是最能驱动人心之物。和冷静的分析比较起来，激烈的言辞往往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先知说得比较隐晦，但埃蒙亦不是无知之人，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没有想到血族族内也暗潮汹涌，甚至连先知本人都无法压制。
“是谁支持强行剥离血神之泪？”
“两位外派的伯爵对本家的影响有限，我倒不如何在意，但留在本家内的两位我就不能无视他们的意见了。而且论起血统纯正，这两位还要在我之上，都是曾经执掌血族的嗜血王权留下的血脉。”谈起这两人，先知面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分，看起来平日里他也没少为这两个后辈头痛。
“安杰洛，和米切尔吗？”
这两位都是留在本家庄园内的血族伯爵，单一一人的影响力可能有限，但若是两人站在一边，足够和先知分庭抗礼。
“安杰洛激进些，米切尔冷静少些，不过这几年看下来，后者似乎也不甘寂寞了。”先知说道。
“明白了。”埃蒙点了点头，道：“明日就要举行仪式，这个决定也是那两人推动的吧。”
“可以这样说，虽然他们承诺过会极力保障那个孩子的安全，但关于剥离仪式，一切都是未知，谁又说得准呢？”
……
走出房间，关上门，埃蒙抬头一看便看到自己的助手，同为驱魔人的史密斯靠在墙边半眯着眼睛。
“走了。”他没好气地拍了拍史密斯的肩膀。
后者打了个哈欠，跟在埃蒙身后问道：“结果怎样，老家伙松口了没？”
“理由一套一套的，不过也就是说辞而已。”
“呵，那逼养的在糊弄你吗？”
“但不算是糊弄，半真半假吧。他把一切缘由推到那两个伯爵身上，但若是没有他的刻意纵容，那两个家伙也不可能有今天这个气候。对血神宝藏，先知的垂涎可一点都不比别人少，也就是他年纪足够大，至少在表面上忍得住自己的贪欲。”
埃蒙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后。视线所及是空荡荡的走廊，但不知为何，他却感到一股令他眉头直皱的熟悉气息。
“怎么了？”史密斯疑惑地转头问道。
“你先走吧。”埃蒙想了想，挥手让助手先行离开，“我有点事，待会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