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日临渊
“能请个假吗?”
“行啊,理由呢?”
“那么爽快?”楚寒林一愣,“快到老院长生日了,我想回去看看他。”
“老院长……我记得你是在一个福利院里长大的,你当时和院长关系很好吗?”苏泽又又又躺在了他那张久经风霜的太师椅上,手里一本刚刚停刊的《中国地理》,一侧的桌子上咖啡还在冒着热气。
“是啊。”楚寒林露出缅怀的表情,“他是个真正的好人,对福利院里所有的孩子都很好,当然,我和他的交情可能格外的好吧。”
“凭你的白目,他很同情你吗?”
“呵。”相处这么一段时间,楚寒林也对苏泽时不时的嘲讽免疫了,“随你怎么说,不过我当时确实凭自己高超的智慧,愿意照顾他人的热心才成为老院长最看重的孩子的。”
“啧啧啧,矮子里头拔高个就把你乐成这样……”苏泽抿了口咖啡,脸上眉头皱起,吐了吐舌头,看来咖啡把他的舌头烫到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很多人眼里是一个失踪的人,失踪的人贸然现世,不会吓到你以前认识的人吗?”
“无事,我之前就给院长打过电话,告诉他我过得很好,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在大学读书了而已。他接受的很快,也支持我的决定。”
“这么好?”苏泽略感诧异,“就算是父母也不见得能赞同孩子辍学的决定,你说说院长待你很好,现在看来情分也未必够啊。”
“不是情分不够,而是他一向尊重我的决定,很早以前他就不再插手我的事了。”楚寒林把行李箱拉出地下室,道:“反正我就是跟你通报一声,免得你说我旷工。”
“去吧去吧,反正最近没什么大事,放你两天假也无妨,不过工资该扣还是要扣。”苏泽挥了挥手,像是拂去半空掉落的灰尘。
“一个月一千五的工资你还要扣?”
“要不你算上食宿和水电费?”
“好好好……”
……
晨风过隙,拂过街巷邻里。
陶渊睫毛微微颤动,打了个哈欠后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自己这间开了十多年的小店铺,一切布局未变,好似十几年匆匆如流水的时光不复存在一般。他伸手按摩着自己的肩颈,心说果然是年纪大了,而且那么多奶奶都没有活动筋骨,身体部件没生锈就已经很好了。
他慢步走出店铺,余光瞥见玻璃柜里的零食,心中想起当年那个经常来这里买上几包零食和一瓶汽水的年轻人,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天意啊……”
正当他如此感叹之时,忽闻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数年未见的身影今朝映入眼帘。
“呦,陶叔还在呢。”楚寒林朝着陶渊挥了挥手,小跑着跑到他的面前。
“嗯,你小子怎么回来了?”还有点惺忪的睡意在看到楚寒林的一刻烟消云散,陶渊有些讶异地拍了拍楚寒林的后背,惊讶道:“呦,身体结实了不少嘛。”
“呵,是啊。”楚寒林一边笑着回应一边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段距离,他现在体温可还是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虽然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少,一下的接触不至于让陶渊发现异常,但若是继续相处下去,难免不会出现问题。
“来看老院长的?”陶渊看向福利院的方向,朝楚寒林努了努嘴。
“是啊,院长还在吗?”
“当然,你和他通过电话了?”
看着楚寒林点头,陶渊再一拍他的后背:“去吧,别让他久等了。”
待楚寒林在他的视线中渐渐远去,陶渊面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看向自己手心,尽管是细微的温度变化,但仍逃不出他敏锐的感知。
“这小子……”他握起手掌,心中虽有怒火燃起,但转瞬间便被他压制下去。
“对我来说,再如何愤怒,也只能多叹几声天意了吧。”陶渊自嘲一笑,正要回转店铺,再睡个回笼觉之时,身后竟传来一声低沉又熟悉的言语。
“你本能做到更多。”
话音一落,小巷之中风声阵阵,街道上杂物及沙尘顿时被狂风所卷。数米外另一家店铺招牌旁挂着的简易风车被风吹动,转轮滚动之间发出微微响动。
陶渊眉头微皱,脸上浮现一缕忧色,心知该来的如何都逃不过,收敛心神,转身独对神秘来者。
来者一步踏上古街,骤起的狂风又突然消失无踪,只剩他一人的气势如大日现世,炙烤天地。如果有人此时看见来者,便能感觉到此人的威势之强,能令整条街上之景都仿佛不若存在一样,令只要目光能触及到他的人,眼中就只有一物。
他!
天无二日,他便是太阳,唯一的耀世大日!
另一边,陶渊则是深沉如水,看似不如,实则并不受此人气势影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虽是狭小,但仿佛独立于俗世之外。任凭大日如何炽盛,自己依旧不动如山。
陶渊眉头微皱,道:“收起气势吧,这里没有外人,吓唬谁呢?”
来者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踏步,每踏一步,脚下都仿佛燃起无穷烈焰,携带着难以想象的恐怖热浪,宛如烈阳压境。虽是气势骇人,但陶渊心知所谓的烈阳大日都不是真实,只是此人气势攀升到顶点之后,他人脑中自行演绎的虚幻场景,当下凝神守一,如潮如渊,如包含万物之太一般的气势亦同而出,竟是接下大日烈阳带来的恐怖炎流,甚至将之尽化虚无。
来者停下脚步,骇人气势也同时消退,露出无尽烈阳下的真实面容,英俊雄武,霸气凛然之间,竟出奇地和陶渊的面容有些相像。尤其是眉宇之间,陶渊的面上又不符合他身份之英武,而来者眉间也有甚少见到的愁思。
“这么多年,你没有荒废。”来者声如洪钟,言语之间,四周温度竟然隐隐有再度提升之趋势。
“好说了。”陶渊的回答不咸不淡,“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直说吧。”
敌意渐渐展露,但来者甚不介意,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柜上,道:“这就是你这几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怎么,不行吗?”陶渊面色警惕地看着来者:“要买自己看标价。要来见我的话你已经见了,慢走不送。当然,要是你还是没有什么长进,想问我是否回返组织的话……”
“如何?”来者将手从玻璃柜上抬起,双手负后。
“我还是那个答案,不可能。”陶渊语气坚定,一听就知道没有任何转圜余地。面对如此强硬的态度,一向霸道行事的人却也不动怒,只是一叹。
“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陶渊咀嚼着这四字的意思,怒极反笑:“适可而止,到底是你要我适可而止,还是我该让你适可而止?操控他人的生命,这种有违天道之事你们也做得出来吗。”
“我创造的生命,我自然有处置的权力。而你看看他如今的样子,难道还能算是人吗。”来者面露笑意,眼中似乎看到了楚寒林远去的背影,“将这颗种子种下,等待他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现在……应是我取走果实的时候了。”
“帝俊!”陶渊一声怒喝。
来者身形一滞,背对陶渊:“称我代号,不喊我的真名,是证明你要和我翻脸吗?”
气势紧逼,帝俊所说之话看似威胁,但语气中至透露一种平淡的悲凉,悲凉到陶渊为之一怔,说不出话来。
“记住,我们是兄弟,这是我们永远的烙印,即使你真的与我翻脸,这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沉思片刻,陶渊闭目转身,语气中带着无尽萧索,似乎是看到了那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孩子的命运。
“你……走吧。”
帝俊笑意更甚,一步踏出。而就在这一步还未落地之时…——
身后忽然传来凶猛破风之声!
帝俊恍若身后长眼,负在背后的手挡下偷袭而来的凶悍一击。侧身后望,微怒的双眼对上陶渊冷静无波之眼,后者深黑瞳孔之间仿佛蕴含两颗星辰运转不休。
“太,一。”
两字轻吐,威势更甚。面对亲生兄弟的背叛,帝俊怒火中烧,怒火宛如化为实质,字身体向两侧铺张开去,化为两道火翼,身后隐隐有神鸟啼鸣之声传出。
陶渊,或者说太一面色不变,身遭突现诡异气旋,宛如惑星降世,无穷引力将火焰撕扯破碎,仿佛从浩瀚宇宙中传来的渺渺之声再度确定了自己的立场:“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