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 章 不怕死吗?
“孔相听令……有朝一日,朕希望你能再次替朕看看云京,看看这朕长大得的地方,看看这独属于云京城的盛世烟火。”
“臣……臣孔相孔文生领旨……有生之年,必将马踏漠北,收复我大余的万里山河!苍生共鉴!如有违之,必将堕入那无边幽冥……”
……
重复过无数次的梦境又一次在昏迷中的儒士脑中浮现,亦如过往,清晰可见,
好似那最为深沉的梦魇,每每画面来到这一幕,
沧桑的儒士就会从睡梦中惊醒,头脑昏沉发热,浑身被冷汗打湿,
一次又一次,在无数个夜晚恍若病痛一般折磨着孔文生的身心。
似那深入骨髓的梦魇,又似那无边幽冥对违背誓言者的预示,
恍恍惚惚之中,清脆的叮咚声传入了虚弱之人的耳畔,将孔文生从那最为深沉的梦魇之中拉回了现实。
迷茫的睁开了双眼,未等孔文生回忆起昏迷前的画面,屋中的一切已经映入了他的眼帘。
古朴而又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案台之上,红烛轻曳,
一面远比铜镜光滑精致无数倍的等身镜被摆放在案台一旁,
在烛火的照耀下清晰的倒映着孔文生那说不清是狼狈还是威严的身影。
镜中的儒者依旧是最初那身破烂不堪的衣物,但脸上的污渍却早已被清洗干净,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孔文生的目光投向了窗户的位置,
水蓝色的框架中间是一层如水般的薄膜,晶莹剔透,让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屋外的夜色,
窗户两侧,几个偏向蓝色的风铃在微风的吹动下摇曳生姿,发出阵阵悦耳的脆响。
环视一圈,两侧的墙壁之上装点了各种各样的小摆件,
或精致或平凡,或昂贵或普通,全都随意的被装点在了两侧的墙面,没有丝毫的不同,
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摆件都有自己独特的特点,往往深受孩子或是那些闺中女子的喜爱,
不难看出,在屋主的眼中,摆件的材质根本无关紧要。
纸也好、木头也罢、乃至金子、宝玉,皆是无所谓的事情,
不过都是些有趣的小玩具罢了。
反倒是一些一看就极其名贵的古董字画,都如垃圾一般被随意的摆放在了拐角,
明明是世人眼中需要精心保护的珍宝,在屋子主人眼中却好似不值一文,甚至都不配专门开出个位置保管这些东西。
未等孔文生继续观察去猜测屋主的性格,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咚咚咚”
“请进”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孔文生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惊艳的感觉。
年岁地位如他,自是见过无数女子,便是那好事之人排出的江湖胭脂榜上的人物他也见过不少,见得多了,自然就没了惊艳感。
但站在门前的女子却让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惊艳,
女子并未穿戴什么珍惜的饰品,只是一袭算不上华丽的淡蓝色广袖流仙裙,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
眉宇之间也无那种昂扬的高贵,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那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甚至于说,单论容颜,门前的女子虽也是绝色,却也比不过那几位榜单之人,
但不知为何,眼前这女子就是给了孔文生一种完美的感觉,
温婉宜人,恬静秀美,气质绝佳,威严却又不刺人,温婉而又暗藏坚毅,一切都恰到好处,共同构成了这份人间最为美好的完美。
未等孔文生在心中对东方明月给出完整的赞美,东方明月已然抱着件干净的衣物走到了他的身前。
望着完美符合自己对人间绝色所有认知的东方明月,孔文生努力的坐起身来,不想在即将要拜访的人面前丢了脸面。
未等他开口,突兀且出乎意料的声音已然打断了他心中所有美好的期待。
“衣服在这,自己穿,别磨蹭!我们在楼下等你。对了,你身上太臭了,下来前洗个澡。”
愣愣的望着自己眼中完美无缺的东方明月以最为冰冷的声音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刚刚打算开口的孔文生抿了抿嘴唇,默默的将心中准备好的所有赞美全部吞了回去。
也是,能让大魔喜爱的人又能是什么多完美的人呢?
轻轻摇了摇头,刚刚拿起衣物,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入眼,一个脑袋又从门口探了出来,
“喂,记得等会态度好些,君临不是个坏人,他其实真的很不容易,
好好跟他说,他会跟你说清楚需要你做些什么的。
你要是敢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虽然我不会杀你,但打断你条胳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稍显莫名却又明显带着威胁的话语让孔文生一阵茫然,未等他多问,探出来的脑袋已经又缩了回去,
望着这一幕,饱经沧桑的儒士无奈的摇了摇头,抛开脑中所有混乱的思绪,思索起了这些话的意思,思索起了接下来该如何去面对那位传说中的存在。
对着镜子理了又理,一次又一次的理正衣领,确保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疏漏后,孔文生这才以自己最为庄重的面貌走出了房间,走入了他眼中的无底深渊。
一步一步,极其郑重的走下了漫长无比的楼梯,
入眼,那个前不久还在威胁自己的女人此刻正平静的坐在桌前,摆弄着桌上的事物。
抬眸,视线越过东方明月,孔文生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存在。
身影算不得高大,一袭水蓝色的长袍,背对着自己,似是在看屋外那浩浩荡荡的澜江。
仅仅是站在那,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已然在孔文生的心头回荡。
没有任何的犹豫,理正了衣袖,孔文生已然郑重的行了一礼,
没有跪,非是敬神,亦非是敬君,而是那文人的礼节。
“大余兵马大元帅,江州侯孔文生拜见江神大人。”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君临并未扭头,仍然望着远方那从不停歇的大江,声音缥缈。
“大余?”
“大余!”
“不怕死吗?”
“怕”
“不改口?”
“文生怕死,但文生更怕丢了心中这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