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毕业典礼
随着开学的到来，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就此拉开帷幕。
宋晚卿报到后先回了趟宿舍，之后去教室整理收纳桌上的书籍，秦昭昭从后门悄悄进来，眉头一挑，一脸坏笑地同她打招呼：“听说我昨天跟某人去看电影啦？哎呀，好想知道我昨天看的是什么电影，又是跟谁一起去看的呢…”
宋晚卿早就料到她会来跟自己算账，闻言笑了笑，从书桌里坦然自若递给她一份新年礼物，是一条精心挑选的珍珠手链，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秦昭昭开心地收下贿赂，对于昨天的事仍旧有些好奇，兴冲冲拉着她坐下，然后嘴巴贴近她耳朵悄悄地八卦：“所以你们昨天约会都干了些什么呀？求求你了，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恋人之间的事情，哪好意思说给两人之外的人听。
宋晚卿继续整理笔袋中的文具，一边敷衍她：“就是看了电影，然后吃饭，吃完饭后散散步，就没了呀。”
秦昭昭半信半疑地盯着好友，对于宋晚卿的回答，她表示非常怀疑，哪有人第一次约会真的就规规矩矩只吃饭散步的呢？至少也要上演一把壁咚戏码才符合季凛远这种高冷人设呀…不过想了想季凛远那张充满“性冷淡”的冰块脸…说不定学霸谈的是柏拉图式恋爱…她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思及此处，她有点同情地看着身旁正在专注地整理试题卷子的宋晚卿，内心纠结许久。她长叹一口气之后，给了宋晚卿一个紧紧的拥抱：“姐妹，我懂！你为爱受苦了！”
宋晚卿一脸茫然，根本不懂秦昭昭的脑回路，她的恋情甜蜜如糖，一点也不苦。
季凛远有多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上个学期她的成绩显著提升，排名直接从倒数挤进了前六百名，数学进步最快，满分一百五的卷子基本能稳定在一百一十分左右，但几次模拟考下来，总分离h大的录取分数线还有一些差距。
宋晚卿继续按照季凛远的规划补习…每天唯一放松的时候，就是跟季凛远见面。人一旦专心投入某件事中，似乎并不会感觉到太累，反而有种难言的踏实感…
日子就这么紧张而又飞速地一页页翻过，秃秃的枝头随着春雨染绿，阳光偏移，树叶逐渐繁茂，教室天花板上的风扇复工，又是一年盛夏，鸣蝉也按时登场。
暗恋是一个人的秘密，只要想藏，便无人知晓。而恋爱却如同纸上包火，无法掩盖。
尽管宋晚卿认为自己在校时已经足够小心，但所有欲盖弥彰的行为都是徒劳，她跟季凛远的事，最终还是被老师给发现。
老师也很纠结惆怅，一个是品学兼优的好苗子，一个是招人喜欢的女孩子，季凛远的成绩雷打不动的市里第一，而宋晚卿的分数则每次都有进步，恋爱对两人而言，在当下显然没有造成弊端。
教导主任轮流将两人叫到了办公室做思想工作，谈了十几分钟，无奈结束。
宋晚卿自己倒没被吓到，却很在意季凛远的想法。
季凛远从办公室出来时神色平静，主动安慰她别担心，只要成绩不下滑，老师也不会过度矫正。
宋晚卿努努嘴，我才没有担心这个，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季凛远轻笑一声，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双方家长还是要通知的，季凛远本人就是自己的家长，无甚可言，而宋荣昌则有点头疼，这种事本该母亲出面刚合适，但宋晚卿的妈妈显然不可能复活，他只能悄悄拉着女儿谈心。青春期的学生心理敏感，又是临近高考，宋荣昌说话时小心翼翼，就怕自己哪句话不对，弄巧成拙。
听完宋荣昌的话，宋晚卿心里有了底。
“爸爸，如果我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你是不是就不会反对我跟季凛远在一起了？”
宋荣昌本来也没想反对年轻人谈恋爱，只是高中谈确实不合适。
但临近毕业也就几个月，进度提前了些，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宋荣昌看着眼前出落得美丽大方的女儿，想到女儿春心萌动，心思全在一个男人身上，老父亲的心到底还是酸了酸，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无奈。
他也是过来人，知道感情这回事跟洪水一样，宜疏不宜堵。
最终跟宋晚卿达成一致，好好学习，少分心，一定要考上大学。
经此一役，宋晚卿再也没有心理负担。虽然一切都是私下完成，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小范围地在高三学生中传播。
两人从未高调地官宣，但倘若有人旁敲侧击，想要满足好奇心，宋晚卿也从不否认。
鲜少有人去问季凛远，除了苏文棋。
“季凛远，他们传的谣言你不生气吗？”
季凛远正在整理笔记，听完有些奇怪，虽然跟苏文棋同班，但两人少有交流：“什么谣言？”
“他们说你跟宋晚卿…在谈恋爱…”
苏文棋凝视着他，有些自欺欺人地想等一个自己期望的回答。
季凛远挑挑眉，径直反驳：“我为什么要生气？那是事实，并非谣言。”
苏文棋右手食指不可察觉地微微蜷缩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跟纸一样苍白。
…
一个学期的时间不长不短，却十分关键，季凛远爷爷的病情稳定下来，定期透析，不用一直住院，季凛远在多方人员的劝说下回到了学校宿舍。
每个班级开始在黑板的右上角留出高三倒计时的板块。看着黑板上的天数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大家才终于有了快要毕业的实感。
高考前一个月，一中组织了高三学子去兰田最灵验的夫子庙烧香，祈祷大家金榜题名，学业有成。玄学的力量可以不信，但拜一拜亦聊胜于无。
每个班级轮流拜完之后，学校留了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不少学生在庙里闲逛，宋晚卿也不例外。
“我这成绩估计是考不上邯城的学校了，哎…”
秦昭昭耷拉着脸开始叹气，直至如今她的成绩还在倒数一百名里徘徊。宋晚卿正想安慰她现在学习也不迟，然后就听到秦昭昭悲痛欲绝的声音：“听说邯城的帅哥特别多，一想到跟这么多帅哥失之交臂，我这痛心疾首啊…”
宋晚卿满脸黑线…
秦昭昭搂住好友的肩膀，一脸悻悻：“不过有季凛远的保驾护航，你肯定能考上邯城的大学，到时候帮我留意一下学校里面有没有帅哥呀，如果有顶级帅哥，我爬也要爬到邯城，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宋晚卿一脸嫌弃地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时突然看到季凛远站在不远处寺庙屋檐下的走廊上…
秦昭昭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狗腿地凑在她身边低声说：“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们把风，嘿嘿嘿…”
说完，秦昭昭夸张地在宋晚卿脸上啵了一下，然后迅速逃之夭夭。
寺庙是公共场合，根本不存在把风一说，不过这时候附近确实没有别的学生。
宋晚卿走到屋檐下，抬头仰视，主动跟他搭话：“感觉你都不用拜夫子，肯定能考上q大。”
季凛远笑了笑，回答她：“还是要拜一拜的，帮女朋友多拜一份，让夫子给你双倍保佑。”
恋爱快一年，季凛远的闷骚宋晚卿已经领略过多次，但还是会被他三言两语轻易地无形撩拨成功。
她脸颊有点烫。
想到马上到来的高考，到底还是有点底气不足，弱弱地问他：“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发挥失常，真的没考上怎么办呀？”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磐石一般稳定。
每年高考发挥欠佳的学生不计其数。
“…唔…那你就没办法物色帅哥了？”
他漫不经心地同她开玩笑，宋晚卿却有点囧，方才跟秦昭昭的对话他一定是听见了，哎！秦昭昭害苦我也…
“我只是帮昭昭留意…我自己又不看…在我心里，他们都没有你好看…”
宋晚卿悄悄地拉他的校服衣摆，很有眼色地拍他马屁。
“他们是谁？”
季凛远却不肯轻易放过她，非要刨根问底，宋晚卿比窦娥还冤：“我真的没看别的男生呀，我看你都还看不够…”
女孩说这话时，自己都没察觉，语气娇软，听的人必定十分受用。
季凛远也及时打住，不再逗她。
寺庙里香灰味浓烈，宋晚卿头上蹭了一点灰自己也没发觉。
他轻轻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她的忧虑，金属嗓音清冷而带着几分磁性，永远令人安心：“不要有太大心里压力，实在不行，四年异地恋也没什么。”
宋晚卿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有一股暖流涌上。
我一定会考上的。
她对自己说。
…
来时高三学生按照班级统一乘坐大巴车，归程时没要求按班级集合，车子坐满了就发车，所以宋晚卿跟季凛远回去的时候约好坐了同一辆车返校。
秦昭昭贴心地为他们占了后排两个座，宋晚卿很晕大巴车，里面座椅的皮革味令人不适，她坐下没几分钟就皱起眉头，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车辆平稳地行驶，车子里偶尔有学生低声细语，宋晚卿脑袋沉沉的，但没完全睡死。
忽然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嘴。”
对于这个声音，宋晚卿无条件信任，下意识张开了嘴巴，下一秒一颗清凉的薄荷软糖抵上了舌尖，如同一阵山风拂来，将她雾成一团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些。
“这是哪来的？”
她开口询问。
“找同学借的。”
季凛远答她。
宋晚卿点点头，含着糖嘴里有味，在味觉的分神下，鼻子里那股难闻的车厢味被暂时忽略。她稍稍舒服了些，但还是想睡觉，跟季凛远说了几句话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秦昭昭在前排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壮着胆子偷偷摸摸转过头去想看一眼，入目的是宋晚卿沉沉的睡颜。为了方便靠椅背，扎头发的皮筋圈取了下来戴在手腕，她的头侧靠着季凛远的肩膀，几缕碎发随着车身动荡从耳边落至鼻子旁边，季凛远不动声色地抬手给她将头发拨了回去，动作轻柔，目光温和，像护着一件珍宝。
秦昭昭一时看愣了。
原来，高冷的人谈恋爱的时候，是这样的呀？
她偷偷拿出手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想要将眼前的景象拍下来，结果手机忘记关声音，拍照时咔嚓一响。
好在默认音量并不大，其他学生并未注意，只有季凛抬起头看她，神色从之前的温柔一下子切换成冷淡，秦昭昭甚至怀疑他有四川血统，否则怎么会变脸如此迅速？
对方抬起手指竖在嘴边，做出嘘的指示。秦昭昭秒懂，无声地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迅速转过去。
这张照片后来成为了宋晚卿跟季凛远聊天的背景图片，直到如今，依旧在宋晚卿的私密相册中留存。
高考前除了数不尽的考试跟做不完的试题，也有一些属于青春特定的告别仪式，譬如毕业照，譬如毕业典礼。
拍毕业照那天，宋晚卿特意拿出了自己的相机，记录下高中时代最后的珍贵瞬间。
毕业照按班级排序，他们班排在后面，季凛远所在的清北班是第一个拍完的，她特意提前跟对方约定，希望能跟季凛远拍一张合照。
临近高考，马上脱离高中大门，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再是秘密，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当季凛远出现时，宋晚卿班上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就开始起哄打趣：“学霸，抢了我们班的班花，以后要长长久久哦！”
“你都不知道，一中好多人都暗恋宋晚卿呢！”
“就是，以后敢欺负班花，我们班的男生可是不答应的哦。”
看着同学们都自动进入到“娘家人”的护犊子角色，宋晚卿忍不住扶额，小声跟季凛远解释：“他们就这样，说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
见两人在咬耳朵，这帮人啧啧啧，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直在那喊：“亲一个亲一个…”整得宋晚卿很想把他们当场消灭。
秦昭昭出来化解尴尬，大声喊着：“要拍照啦，你们两个快站好。”
宋晚卿站在他旁边，整理好衣服跟头发之后，露出一个标准的拍照笑容，在秦昭昭按下快门的几秒前，季凛远突然伸出左手轻轻搂住了对方的手臂。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在大家绵延不绝的起哄声中，季凛远跟宋晚卿说完“我先回教室了。”便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宋晚卿赶紧去看刚刚拍的合照，青涩的少年少女穿着同样的校服立在图书馆门口，少年手臂搂着她的臂膀，英俊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浅笑，像盛夏的风，清爽干净。
她有些庆幸，还好带了相机。
毕业典礼在下午举行，以班级为单位进到礼堂入座，季凛远作为高三学子代表上台发言，十七岁的季凛远，身形单薄，气质沉稳，像雪松挺立。像他这样的人，即使落在繁星之中也足够耀眼。
这一天晚上，高三学生取消了晚自习，学校在操场放了场烟花。
不仅仅是学生，面对毕业这个字眼，老师也同样感慨惆怅，难得得放开了拘束。
大家疯狂合照，拥抱，记录联系方式，在各种纪念物上签名…
然而即便有了联系方式，很多人也终将失去联系。也许就像班主任说的，从毕业那天开始，你跟班上的某些同学，也许已经见过最后一面。
宋晚卿拉着季凛远挤进看烟花的人群里，夜空中璀璨的烟花，在最高点绽放，一如高三的他们，绽放后就各奔东西。
宋晚卿紧紧拉着季凛远的手，此情此景，她也无法不变得感性。
但幸好，她跟季凛远，将来的路，还要一起走。
这是十七岁的他们，郑重许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