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冲兵对杀

    “你有所不知。”孔方叹息道。

    周否听此，知道林叔身上必定有些故事：“方便说吗？”

    孔方点点头：“自然可以的，这在熟人中也不是秘密。”

    说完，他瞅了一眼在远处同他人热情交谈的林叔，道：“林叔也是一个苦命人。小哥，林叔是不是和你说过他的儿子闯了祸，又被伊利汗国的士兵杀了，然后他的老伴也悲痛而亡，他也因为儿子闯了祸被连坐丢了职位？”

    周否想了想道：“是的，而且他还告诉我他是由军中的师父代入北岭长城驻军的。”

    “倒是和他师父无关，只是说”

    孔方顿了顿，接过店小二温好的春醪酒，待店小二走远之后，才说道：“林叔的儿子不是被伊利的蛮子杀的， 是被”

    孔方凑过脑袋，稍稍压低了声音：“他是被自己人杀的。”

    “哦？”

    周否奇怪道：“怎会如此？莫非如同林叔所说，是犯了事？”

    小抿了一口春醪酒，孔方摇摇头，又点点头：“是，又不是。”

    “孔方兄细说。”

    孔方正色道：“小哥，我也同你实话实说，来北境这边混的人，无论在官府、军队还是江湖，不会有好人。或说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性情必定大变。”

    周否面露疑惑。

    孔方道：“小哥，这里的好人是指代那些单纯，没有城府，还所谓‘舍己为人’的人。”

    周否眯起双眼：“孔方兄，我知晓了。你继续说。”

    孔方也是一个干脆之人，便继续说道：“北境苦寒，物资匮乏，虽说有时常商队或官府粮车等补给，可是那都不是大风吹来的。”

    “在北境，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就得豁出命去。”

    “说句不好听的，”

    孔方看向周否：“若非小哥实力出众，否则就算小哥救了我孔方，我怕是也不会这般亲自带小哥你来北境，入北岭。”

    周否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理解。

    “在北境，永远是实力至上。我之前同小哥说过，我是一个被大景官府通缉之人，但是，我是五品境界，我可以杀伊利汗国的蛮子，所以，在大景的北岭长城驻军里，我依旧可以混的如鱼得水，可以换到军中的甲等大马。”

    孔方挥了挥手，指向自己：“像我这般的人在军中还不少，只要你有实力杀敌，便可以换取物资、财物、修行资源、女人等。”

    “孔方，你说这些和林叔儿子的死有何关系？”

    “小哥莫急，容我慢慢道来。”

    “北境弱肉强食，没有好人，在军中自然也是如此。说难听点，士兵要想融入进去，哪个不要和着一起虐待俘虏，欺压一番百姓，抢劫路上的流民？那些个将领也没有不上下打点的，品德？自然是丢得一干二净。”

    “在这里，有实力就是老爷；没有实力就是条狗。”

    孔方表情严肃：“我观小哥也是心善之人，虽说小哥你的实力绝尘，可也要注意不可轻信他人才是。”

    周否若有所思。

    “所以，可以说，北岭长城军队里，就没有不犯事的，要出了事，也不会有无辜之人。”

    此时，孔方话锋一转，道：“小哥，你知道大景和北汉，伊利汗国这么多年都没有大型战争，那么军中的将领如何升官吗？”

    周否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坦诚说道：“我确实不知。”

    孔方拿手指点着桌面，道：“冲兵对杀。”

    “冲兵对杀？这是何意？”周否不解。

    孔方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上画出一道水痕。

    “以往要争军功，不过攻城略地而已。但是现在来说，一旦到了疆域争夺的地步，那么战事就太大了，双方都无法收场。”

    孔方用袖子擦去酒渍。

    “所以，现在多看人头。兵士或者流民的人头。”

    “小哥，你知道为何北境这边无太多流民么？”

    孔方目光炯炯，“杀，都被杀完了。大景军队的杀伊利汗国的牧民，伊利汗国杀大景的流民。”

    周否默然不语。

    “但流民又不傻，流民能有多少呢？这样杀下去，升一个百夫长都不知要多久。”

    “大景的将领要升官，伊利汗国的蛮子也想要升官。冲兵对杀，无非就是双方将领达成默契，各领几千人，选一开阔地带对杀。他们通常会交流自己需要多少人头，然后带够士兵，杀到人数达标为至。”

    “当然，不可能全军覆没，最后剩下的几个或几十个士兵所得到的奖赏是无比丰厚的，天上地下的区别。”

    “反正兵源充足得很，不怕没有兵。”

    “上书报战功时，便如实上报即可，无论是大景的人还是伊利汗国的人，都会配合对方掩饰。”

    “现在北岭长城军中就有相当多的将领是这般升官上来的。像冲兵对杀的机会，很多士兵还要争着抢的。”

    孔方叹道：“确实残酷，但是，对于士兵来说，只要能活下来，回报是相当丰厚的。荣华富贵这几个字，太多人趋之若鹜，连命都不要的。所以，实话说，北岭长城驻军这儿，说什么家国情怀，都是扯淡，这里，唯有利益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