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你会很伤心,但不会去死【九更】
“能不能,”郎林抬眼,眸子冷冷清清的,语调毫无起伏,“让楚家破产?”
说这话的时候,郎林表现得很平静。
平静的……跟对待仇人一样。
“为什么?”凌西泽饶有兴致地问。
这想法,跟他,不谋而合。
但是,他跟楚家没交情,可以说,还有世仇。
郎林不同,他的根在楚家。
眸光微闪,郎林声音冷冽,“没有我妈,楚家也撑不到现在。”
“这件事,会如你所愿。”凌西泽站起身,“其他的,也不用你操心。”
将烟掏出来,凌西泽拎在手里,不紧不慢地走了。
郎林继续坐了会儿,然后起身,进了楚凉夏所在的病房。
郎溪苑、郎林、楚凉夏三人的关系,依旧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但是,没有人拦到当事人,也没有人继续爆料,热度倒是有所下降。
那天晚上,楚凉夏开始发烧。
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好转。
郎林、凌西泽,还有陈嫂三人,轮流对楚凉夏进行照顾。
两天后,楚凉夏才彻底退烧。
雨,依旧没停歇。
“傻了吗?”
楚凉夏迷迷糊糊间,听到个熟悉的声音。
她费力地睁开眼。
只见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一。”
一个字,从楚凉夏嘴里蹦出来。
咬着牙出声,废了好大得劲。
很快,手指变成了三根。
楚凉夏眼珠子一转,“五。”
“傻了。”
凌西泽将手收了回去,非常敷衍地下了结论。
楚凉夏睁大眼,恨恨地盯着他。
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见她有精力瞪人了,凌西泽也算是放下了心,侧过身,将陈嫂和郎林的位置空出来,让楚凉夏看的个清楚。
“大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饿了吗?”陈嫂忙问。
楚凉夏视线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
都很疲惫,看来没怎么休息,黑眼圈尤其明显。
楚凉夏笑着眯起眼,“饿了。”
见她笑的比鬼还难看,凌西泽瞪了她一眼,“很好笑?”
“你自己照镜子啊。”楚凉夏笑得更欢。
凌西泽摁了摁眉心,觉得她越笑,越像个二傻子。
但也没好意思打击她。
笑了会儿,楚凉夏等陈嫂去给她拿吃的后,就不笑了。
她眼睛抬了抬,盯着凌西泽看来看去,“子珩还没回来吗?”
她知道自己发烧了。
这两天,虽然很难受,但时不时会醒来,看到他们三人晃来晃去的。
可是,她没见到过封子珩。
一次都没见到过。
她生日都过了,封子珩怎么还不回来?
凌西泽沉默片刻,最终也没瞒着她,直言道:“断了联系。”
那一瞬间,楚凉夏僵硬了下,脸色好像更白了。
她拧起眉头,“什么叫……断了联系?”
“天气恶劣,洪水爆发,中断了通讯。”凌西泽道,“演习结束后,军区临时将他们调去救援了。”
这些,都是封子琛转告给他的。
封玄明是西兰军区的军长,而这场大型演习,就是在西兰军区举行的,消息只给了封家,为的也只是让封家安心。
虽然,连他也联系不到封子珩。
这点自然不能跟楚凉夏说。
演习阵营太大,人数太多,加上演习范围很广,他们都有腿,自己会走,不可能准确知道每个人的位置,顶多清楚各个有编制的部队的大概范围。
问题就出在这里。
封子珩是以教授的身份临时加入的,不属于任何部队,但是他有足够的经验,比较特殊——既能搞技术,又能搞实战。
这次,他带领的小组是移动的,人数很少,四处移动进行某种仪器的检测,随时能跟红方分散的部队搭伙……
所以,行踪不定。
封玄明只能保证,自己没有接到伤亡通知。
也就是说,封子珩不知所踪,但没生命危险。最大的可能,是在没有通讯的地方,跟战士们一起抗洪、救人。
楚凉夏极不信任地盯着他。
最后,她问:“人没事吗?”
“人有事,会有消息。”
“……”
楚凉夏第一次觉得,自己特不想知道封子珩的消息。
心情很压抑,楚凉夏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凌西泽朝郎林使了个眼色,两人回到了沙发旁。
都没吃中饭,陈嫂刚带了水果过来,两人准备吃一点儿。
过了一会儿。
两人各自解决完一个苹果。
不知何时,楚凉夏已经侧着身,面朝他们。
一直等他们丢完垃圾,她才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十来天。”凌西泽随口回答。
“我现在能操心了吗?”楚凉夏不死心地问。
“不能。”凌西泽丢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楚凉夏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视线落到郎林身上,“郎林,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记错的话,郎溪苑已经禁止郎林见她了。
郎溪苑怎么会允许郎林来见她呢?
“学校请假了,没地儿去。”郎林沉静地回答,面上没有任何破绽。
这个答案,是凌西泽事先跟他说的。
暂时不要把郎溪苑去世的事情跟楚凉夏说。
楚凉夏本来情绪不佳,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她总不能一次性全接受了。
“郎溪苑知道吗?”楚凉夏毫无避免地提及到这个名字。
郎林动作一僵,在凌西泽的注视下,平稳地道:“不知道。”
“哦。”
楚凉夏放了心。
她可不想住院住到一半,郎溪苑就过来大闹病房。
传出去,也不大好看。
陈嫂带了份粥过来,同时带了医生过来给楚凉夏检查一下。
烧已经退了,身子有点虚,好好养着,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在陈嫂的哄劝下,楚凉夏乖乖喝完了粥。
许是这几日睡得比较多,她的精神状况比较好。
于是,动动嘴皮子,把这一个两个的,烦的不行,拐弯抹角地把陈嫂和郎林给劝走了。
凌西泽往沙发上一坐,跟扎了根似的,慢条斯理地削着水果,随楚凉夏吧啦吧啦的念叨,死赖着不走。
到最后,楚凉夏也没办法了,抱怨道:“你怎么这么烦呢?”
“你再说一遍试试?”凌西泽斜眼看她。
“你就是很烦。”
楚凉夏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怎么能这么烦呢,他得几天没睡好觉了,陪着她有意思吗,她醒着呢,他也不好好睡一觉。
她也想好好静一静啊。
凌西泽当做没听到。
于是,楚凉夏和凌西泽就各做各的事。
楚凉夏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
凌西泽接了通电话,回来。
进门,就见楚凉夏瞪大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
凌西泽没管她。
于是,还是楚凉夏最先开的口,“我是昨天的生日吧?”
“嗯。”凌西泽应声。
“没准备个蛋糕吗?”楚凉夏找茬。
“准备了,”凌西泽又坐回了沙发上,跟个大爷似的,懒洋洋道,“被我们吃了。”
“……”楚凉夏眼底流露出抹失望,“那,礼物呢?”
“没来的及准备。”凌西泽回答着,挺理直气壮的。
“……”
楚凉夏气得咬牙。
随后,凌西泽又补充,“等你出院了再给。”
“……”
楚凉夏朝他翻了个白眼。
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停顿半响,楚凉夏还是不闲着,“把手机给我。”
“没电了。”
楚凉夏气急,“你不会充吗?”
“……”凌西泽沉默了下,懒懒抬起眼,“能好好歇着吗?”
“你跟我说会儿话呗。”楚凉夏不甘心地道。
心底叹息一声,凌西泽虽有无奈,但也不再堵她,“想说什么?”
“楚家。”楚凉夏执着地看着凌西泽。
眼底,隐隐透露着恨意。
她其实是知道的。
柳如慧把她推下去时,笑的疯狂;陈嫂对她的担忧;楚云啸回来了,却在知道小儿子死亡后,对她不管不顾的……
她还知道,自从她住院之后,楚云啸就没来看过。
她不是很意外,但是,多少有点不甘。
凭什么?!
她这条命,就真不值钱吗?
凌西泽顿了顿,沉声道:“柳如慧疯了。”
“哦……”楚凉夏无比的平静,“还有呢?”
“楚家公司倒闭,楚云啸焦头烂额。”
楚凉夏眉头微动,表情近乎默然,“就这样?”
“嗯。”
顿了顿,楚凉夏凉凉地问:“楚思秋呢?”
凌西泽盯着她。
神情冷漠,不喜不怒,没有情绪,一片淡然。
那双晶亮的眸子,不知何时染了层阴郁,藏着无情和恨意。
凌西泽喊她,“丫头……”
楚凉夏掀了掀眼睑,再一次问他:“楚思秋呢?”
沉吟片刻,凌西泽道:“出国。”
“好。”
楚凉夏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继而转了个身。
楚家对她来说,是个噩梦,阴暗的,危险的,冷清的。
她总觉得,血浓于水,纵然楚云啸对她千般不好,她也是楚云啸生的,她既然姓楚,就有负担楚家的责任。
所以她在楚家忍啊忍,听他们的去相亲,让封子珩挽救楚家,默许楚云啸借着封家扩展人脉……
结果呢?
她连一个死婴都不如。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毁了罢。
她不要他们的命,只要他们下半生,再无出头之地。
“三爷。”楚凉夏背对着凌西泽,轻悠悠地喊他。
“嗯?”凌西泽眉头跳了下。
“郎溪苑,”楚凉夏停顿了下,轻轻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凌西泽一时没答话。
半响,楚凉夏又自顾自道:“就算郎林是背着郎溪苑来的,郎溪苑也能查到吧?都两天了,郎溪苑怎么连个身都不现呢?”
郎溪苑有太多办法找到郎林了,郎林若是在她的病房里待了两日,怎么,可能默许呢?
“她,自杀了。”
楚凉夏顿了顿,“死了?”
“嗯。”
“哦。”
楚凉夏应了一个字,然后,又沉默了下去。
死了?
她对郎溪苑的“自杀”,早就习以为常,却没有想到,郎溪苑自杀会有成功的一天。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跟郎溪苑说的话。
“其实,你死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你死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是不是,因为她呢?
楚凉夏眼睛睁了睁,感觉鼻梁一凉,有水珠滑过,落到了发间。
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三爷,我那天,”楚凉夏将脸埋入被窝里,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带着点哭腔,“让她去死了。”
凌西泽一怔,继而站起身。
他朝楚凉夏的病床走了过去。
站在床边,他微微垂下眼帘,看着全身都缩在被窝里的楚凉夏。
“跟你没关系。”
“如果她真的是因为我那句话呢?”楚凉夏一动不动的。
拧着眉,凌西泽问:“我让你去死,你真的会去死吗?”
“不知道。”楚凉夏有点茫然。
凌西泽在旁边坐下,伸手放到她头顶,揉了揉凌乱柔软的发丝,一字一顿道:“你会很伤心,但不会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