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水鹤正在桥边溪水里游耍, 妙木足尖点在水面上,正帮着水鹤梳理羽毛,它被养得极好, 通体雪白, 只有头顶上有一撮蓝毛。
水鹤仰头长‘唳’一声, 脑袋不断往妙木身边靠, 显然是又饿了。
妙木无奈摸了摸它脑袋, 道:“你这般能吃,我都快养不活你了。”
水鹤, 是她母亲临死留下的,据说在母亲小时候玩耍之时不慎落水,濒死之际, 是它救了她。
从此,母亲便将其养在身边, 哪怕家中穷困潦倒,也不会饿着它, 以至于父亲对母亲横眉竖眼, 时常冷嘲热讽, 恨不得卖了它。
妙木一叹, 给了颗灵丹。
水鹤欢快地扑腾着翅膀,将水花溅射得到处都是, 妙木就在一旁,自然是湿了衣裙,连同发梢都粘连在一块,积攒着水露。
她笑了笑,未曾责备。
“师妹。”
虚浮踏云而来,他落在桥木上, 恰好看见妙木衣裳紧紧贴肤,令那纤瘦的腰肢显得盈盈一握。
妙木理了下沾水的发丝,轻轻一撩,修长的白颈就像明珠一般耀眼,她足间一点,上了桥木。
“师兄来寻我何事?”
他红着脸,尴尬地移开目光,道:“咳咳……我就是来问问师妹,那本丹药集是否已转交给安师妹。”
妙木垂眼,道:“师兄如此询问我,不觉得对我太过唐突?”
虚浮恍然,赶忙挥手:“师妹莫要误会,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我太过着急,乱了分寸,抱歉。”
“书已经交给她了,师兄宽心便是。”妙木笑了笑,神态谦和,仿佛刚刚不过是说笑。
“多谢师妹。”
虚浮迟疑片刻,又拿出一个储物袋,道:“我知不该扰你,可目前安师妹不肯理我,只能再拜托师妹,帮我送到安师妹手里。”
妙木笑道:“师兄无需同我客气,你我也算是看着绥安长大的,我也总不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不是。”
“多谢。”虚浮将储物袋交给她。
妙木问:“里头是何物?”
“是我近些年外出历练时,偶然得的药材,算不得多珍贵,但却是安师妹最需要的。”
妙木打开,精神向里探去,药材种类繁多,确是算不得珍贵,但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地摊货。
“师兄待安师妹真是用心至极。”
“师妹不也待她极好。”
妙木摇摇头:“该是不一样的。”
妙木双眼朦胧,有着许多虚浮看不懂情感,他正细细想着哪里不一样,只听妙木又道。
“若我也同安师妹一般大,师兄又可会如此用心待我?”
虚浮怔住。
他和妙木,是同一届入门的弟子,当时的二人,不过十岁出头的毛孩子,他和所有孩子一样,对这里充满好奇,同他人嬉笑打闹。
唯独妙木不一样。
她总是很安静,处变不惊,与他们嬉闹的年纪显得格格不入,再后来,二人一同接任务,外出历练。
一来二去,倒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虚浮也从未想过,将妙木和绥安相比。
“一句玩笑话,师兄不必在意。”
虚浮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便有劳师妹,还请师妹莫要提及是我送的。”
妙木点头:“我晓得的。”
虚浮同她行礼,告辞离去。
妙木的目光一直未离他的背影,直到视线之中再也寻到人影,她方才低头看着桥木下溪水倒影着的面庞。
清清冷冷,显得有些寡淡。
其实,她算不得美人,只因修士需要苦修,又长年被灵气温养,人变得瘦又白,将五官的瑕疵给遮了去。
她手中捏紧储物袋,喃喃自语一声:“真是叫人好生羡慕,若是师兄给我的视线能有你一半,那该有多好。”
她知道,这是奢望。
或许,她该放下,安心修炼。
“哎?你做什么?这里你不可以进!”
妙木回神,抬头一看,一名身穿布衣的老人推开杂役弟子,跨步直奔了过来,杂役弟子追在后头,却又对这位老人有些无可奈何。
妙木冷
眼,曲指弹衣,原本湿哒哒的衣裳瞬间干透飘逸,她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怎的,我是你爹还不能进来看看你?”他的发丝银白,皮肤暗沉,但是身体和目光还很有精神,“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嫌弃我给你丢人了呗。”
“我与你已经毫无瓜葛,何来嫌弃一说。”妙木盯着来人,紧绷着身躯。
“哈哈,只要我不同意,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吗?”他站在她面前,笑容满满地算计,“好歹是我将你养大的,你说斩缘便斩,怎的如此白眼。”
“宗门给过你灵石作为补偿。”
他嬉笑,并不放在心里,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就那点灵石,又怎的够我用。”
妙木双眼隐约燃着怒火:“平时,我也有寄灵石给你,如此还不够吗?”
“我前些日子去了赌场,输了些,自然是不够的,你再给我点,我就不烦你。”
“你……为何要去赌?”
妙木本就因为到了金丹期而缺着灵石,此刻又怎会有闲钱给予他,可若不给,这人定会纠缠着,没完没了。
他展开衣服,示意道:“你看我,衣服上的补丁补了又补,你给的那点钱吃饭都不够,我又寻不到你人,不去赌还能如何。”
赌博,又有几人能够善终的。
妙木气结,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挥手驱赶,道:“我没钱,你还是回去吧,否则莫怪我不念情面。”
“你好歹是斩魔宗的内门大弟子,怎会没钱。”他盯着她看,见她手中紧拽着储物袋,又见她分神,上前便抢过储物袋,“若没钱,那这是什么?”
妙木抬手,灵气凝聚:“快还我,那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怎么,你还想弑父?”男人见状,丝毫都没有害怕,反而挺胸,“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别再给我胡搅蛮缠。”
“呵,我看你就是不孝女,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你却给点灵石打发我,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修炼就是为了摆脱我。”男子冷笑,“我告诉你,
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摆脱我。”
妙木掌心中的灵力震出嗡嗡声,令四周的溪水翻涌,她的双眼,充满了恨意,男子始终只是凡人,他咽下口水,后退了一步。
水鹤展翅,扑腾着翅膀。
“我好歹是你的父亲,你真要弑父不成?”男子畏缩,“你要是敢这么做,天理不容,宗门更不会容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妙木红了眼,她并未收了灵力,就像陷入魔怔,随时可能一掌拍下,到时便是脑浆四溅的场面。
男子见高空之中,有人御剑路过,便开着嗓门呐喊:“你们快来救我,我女儿要杀我,她要入魔啦!”
天空那人身影顿住。
妙木这才散去灵气,传音那人,声称与父亲吵架,并无大事,那人方才离开。
她瞥向幸灾乐祸的他,道:“你把储物袋还我,那真不是我的东西,莫要让我为难。”
“在你这里,不就是你东西嘛,有什么为难的,大不了,你就当先借我的,待我赢回钱后还你便是。”男子见她收手,便也识相退一步,说话也软了一些。
妙木用那还未淡去的红眼看了一眼他,明显有着细微的杀气露出,他只觉得有点冷,打了个寒颤。
“不如这样吧,你把水鹤给我,这玩意这么能吃,你说你没钱,就让我把它卖了,这样你省心省力,我也不烦你,两全其美。”
妙木闭眼轻叹:“罢了,东西你拿去吧,日后莫要来扰我,阻碍我修行便可。”
“好好,你在这好好修炼,我也不烦你,嘿嘿。”拿了东西,他开心离去,步伐显得迫不及待,显然是急着回去赌。
杂役弟子询问:“师姐,您父亲也太……一言难尽了吧,这东西都被拿走了,您可如何是好?”
不知是否水鹤也感觉到了妙木难处,它用脑袋顶了顶她手心,妙木顺势摸了摸它,望着虚浮离开的方向出神,好似天空中的云朵一般漂浮不定,不知会在哪处停留。
“东西没了,我想办法再去筹便是。”至于水鹤
,那毕竟是她母亲留下的,她也养了好些年,有些感情了。
不过,依她父亲那般模样,指不定还会来烦她,曾经母亲病重,父亲就差点卖掉水鹤,好在那时的她已经入门,保下水鹤,可母亲也在这时候去世。
父亲又另娶他人。
那个家,确实没有让她留恋的地方,她恨不得不回来,一辈子不相见,所以才会定时给灵石,免得他来这边闹,即使再恨再厌恶,他始终是她生父,不能弑父。
好在,那人也没多少年可活。
“今日,他是如何进宗门的?”
杂役弟子摇头:“我也纳闷,这宗门是不许外人进入的,怎的今日会被一个凡人轻易找到这。”
妙木皱眉,低头思索着。
……
男子得了钱,好一番得意。
一路上哼歌抛钱袋。
但是凭他两腿走出这里,怎么也得一日,他不禁感慨:“真不愧是修士啊,住的地方都气派,地方又大,灵气又浓郁,我要是能长住这里就好了。”
“想住下,也并非难事。”
范天游从树后忽然冒了出来:“我可以在附近找间空房,安排您住下。”
男子见来人,熟络道:“是你啊,刚刚在门口真是谢谢你,否则我都进不来。”
“谢什么,你可是师姐的父亲,进来看望女儿不是应该的吗?”
“对,应该的,嘿嘿。”
范天游笑笑,见这人只低头看着钱袋,心中就一阵鄙夷冷嘲:“若是不嫌弃,我带您先回去。”
“那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