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梦
段慈生将陈此安顿在医院以后回来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就像是被抽掉了魂一般。
就静静地待在房间里,不曾说话,也不曾出门,他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了许多,时常觉得阴晴不定,他从回到家后,不停的拨打许棉如的电话,却一次次无人接听。
他当时多害怕,害怕许棉如真的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可她选择跟贺司行回去的时候,他也害怕。
他痛斥自己无能,自己的能力解救不了自己爱的人。
眼前浮现的都是许棉如坐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就静静地蜷缩在角落,肩膀脊背布满了伤痕,那双红透了的眼睛,就像一个深渊一样,让他感到悲凉。
他不止一次的在梦中惊醒,一会儿是她追在他身后比划鬼脸,一会儿是她穿着校服,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和唇角若隐若现的酒窝,一会儿是她被狠狠侮辱的痛苦哀嚎……
又是这个梦!
段慈生猛地坐起,额头布满了汗珠,心尖犯凉,像掉进了冰湖里面。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半晌才将水杯重重的落下。
拉开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这本相册几乎是十几年前的了,是段慈生从小学就开始有了的。
相册本的封面已经不知道遭受了什么,变得破旧不堪,许是被无数次的抚摸翻开罢。
里面每一样,都是许棉如的照片,不管是什么角度什么模样的都有。
相册的最后一张,停留在许棉如20岁的夏初。
最后一张,是许棉如在高中同学聚会的合照,她站在相册的最角落里,一头乌黑发亮的直发垂在肩上,脸上洋溢着熟悉的笑容,段慈生站在她身后,目光紧紧跟随着许棉如。
许棉如不喜欢拍照,所以这本相册更多的是他给许棉如抓拍的,又或者是集体照。
段慈生越往前翻,手指间愈加颤抖的厉害,一张张,无一不是她。
有在公园补作业的,有在运动会上拔得头筹的,有在抓娃娃的。
那张照片是许棉如的15岁,那时还没有长开,脸颊肉嘟嘟的站在娃娃机前面,身上穿的是那件红色的呢子大衣,那是段慈生送给她的……
他们初二的暑假,段慈生陪着许棉如坐着动车去了雾城看巡演,许棉如的爸妈急坏了,打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训斥许棉如,他们刚到第三天两个人的钱包都被偷了,身上只有两百块。在五分铺,许棉如喜欢这件呢子大衣,段慈生买了送给了她。
段慈生记得那件呢子大衣一百三十块,那天他们没有地方住,就厚着脸皮给父母打电话,虽然挨了一顿训斥,但是总算有惊无险。
那件大衣许棉如穿了许多年,可是因为质量不好,上面的兔毛总是掉,一阵风过去空气中都是毛,她总是埋怨“都怪你!这个衣服太便宜,质量这么差!”
他总是答应她回去了,就送她一件新的……
一张张,一幕幕,段慈生翻相册的手就像酸了一样,有些无力颤抖。
他走的那一年,是许棉如二十岁的八月份……
“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啊!”许棉如送段慈生进机场的时候,仍旧期待着他学成归来。
“不!等我回来,我要专门为你办一次画展!”
他出国深造,却不想,在走后的第二年,许家破产,欠下巨债,等他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许棉如已经住进了贺家。
他只能远远的望着幽谷水榭。
段慈生觉得走到如今的境地,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本相册他有许久没有拿出来翻开了,在国外的每一个夜晚,不知道被他拿出来翻开几次。
却永远停留了她的二十岁……
他不停的翻阅着相册,先是笑了,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只顾自言自语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